「宜川文学」《养 花 小 语》

作者简介：吴娟，陕西宜川人，笔名清影。年过不惑，心自向阳；喜欢旅游，生活闲散，习惯用文字记录平实的生活。

《养 花 小 语》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有些事物如同花儿一样……

一

每到三月间，就迫不及待的从网上、花棚里购些花花草草一股脑儿种在家里，以至于家里的花挤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有它们身影。向阳的阳台上、客厅的电视柜上、卧室的窗台上或地板上，不管喜欢不喜欢，反正它们散布于我家的角角落落，就此安家落户了。

我家在六楼，阳光充足，早上八、九点透过厚厚的碎花窗帘，暖暖的光亮照射在身上，脸颊热乎乎的就像有一双手抚摸着，而此刻的花儿早已沐浴在了阳光下，一个个高昂的头享受着日光浴。然而，众多的花草中，却极少几棵能陪我一直到现在，尽管大都曾经顽强的活过五六年。

自己也许是不适合养花的，却每每被那些娇艳的花蕾、饱满的叶体、风姿卓约的身形所吸引，义无反顾的穿梭在养花人的队列中，像个战士一样守护着那些也许不希望被我守护的花儿，冬去春来，乐此不疲。

记得刚搬到新家时，妈妈特意挑了几盆她养的花，有君子兰、金虎、文竹，还有一枝细小的石榴，只因那羸弱的支杈上结了一颗小小的红石榴，像灯笼般孤寂的挂在那儿，又像是无助的孩子没有什么可回报母亲的，便只有静静的呆在怀里给她安慰似的，亦或是两个不抛弃的人儿相互守望……一眼，便相中了。

这株石榴果然不负期望，一天天的变大，到年跟前儿，已经裂开了口子，玛瑙样的石榴籽窝在小小的、干裂单薄的表皮里，鲜艳欲滴，都快挤爆了。凹凸不平的石榴皮已经将营养供给，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光鲜，我知道，它的生命走到尽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从满树葱茏的绿，到花苞绽放，凝炼成子，直至脱落，这棵石榴的一生毫无波折、毫无故事的完成它的任务。使命，对这些花儿而言也许太过于厚重，终究，它没能再次盛开在春天里。

当春归时候，看到漫山遍野尽情开放的花，便可怜起我家这些养尊处优、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为停止生长的花儿……大多时候，反而太小心使得花儿和我一样，战战兢兢的相互揣摩着心思。我想，花儿能够开口说话，一定是要回归山野的，该休眠的时候只管睡觉，该睁开眼看星星的时候绝不错过，该出席舞会的时候盛装出席……即使暴风雨零落的一地花瓣，也是为了重新收拾心情，把最美的妆容展现。

二

“妈妈，咱家的花都快成精了……”

“可不，说不定咱们晚上睡着的时候，花精灵们悄悄的跑出来跳舞呢……

“哦，吓死人了，咱们还是把门关上，让他们在客厅玩吧。”

“哈哈……”

花不宜多，可是在我家众多的花草中，有那么几盆像疯了似的只管长。长寿花或者也叫千头菊吧，自不必说，小小的一盆直至长到垂下来，蔓延到花盆底以下，长势凶猛，不知该如何收场，一簇一簇的花枝迎着太阳使劲的拔高。大概是长期能得到太阳的眷顾吧，别人家的花是红的，叶子是绿的，而我的这盆，花的确是红的，叶子竟也是红的。后来，听母亲的话将花重新修剪了，自此，再没看到过当初繁茂的景象。

也许是伤了花的脉象了，凡是人为破坏过的花，都没落得个好下场。妈妈养的君子兰移到我家后，倒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始终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从来不会杂乱无章的生长。橘红色的花朵竟有十几个攒在一起，默默的开着，花期很长，给我这个本来不大喜欢它的人也不由多看了几眼。所谓的名花就是这种秉性吧，寂寂的吐露芬芳。而今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对于它，愈发的怀念，却不想再养一棵了。因为曾经对它的忽略与不屑，因为有它的大气与隐忍回馈，所以总是不能够原谅当初莽撞的自己。

走到中年，看待许多事、许多人就如同看待花一样，渐渐放下了厚此薄彼，渐渐接受了别人头顶的各种光环……这株君子兰在我醒悟的时候却再也没开过一次花，自从爸爸从它的旁边移出来两棵小君子兰。如果花有心情，接二连三受到这些不公平的待遇，也是不会再安心生长了。

如今，它不想开花，依然安静的蜷缩在阳台一角，是等待该放下便放下的那一刻吗？

三

可是你要知晓，当所有的矜持超过时限都会变成冥顽不灵的，后来居上者一茬接一茬，生命的旺盛总是令人鼓舞。

就连貌似弱不禁风的文竹竟也蕴藏着强大生命力，不注意的当儿已窜出老高，叫人猝手不及。刚来新家时，它只有三十公分高，慢慢的，由支起木棍的高度一路攀爬，最后不得不改成毛线作为引路者，逐步占领房顶，形成一道绿色的拱门，煞是好看。一年年反复缠绕，我早已习惯了它的肆意妄为，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吧……可曾想过，这仅仅是它生命力的初显。真的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还是趁我大意的空档？或许是花开只一瞬？反正当我发现时，它竟然开出了好多米白色的小花，几乎每个叶脉上都有，我只听说过文竹会开花，但很少。这些小花儿覆盖在平铺的叶子上，远远望去，像是着了一层飞絮，毛茸茸的，朦朦胧胧的又像是月光周围的光晕……难怪儿子怀疑这些花要成精了！

好吧，想开花就开呗，反正饱受日光浴的你们会闹出怎样的花样我也不得而知。可是、可是，它竟然还会结果子？！落花不久，薄薄的叶片上竟然发现了几棵圆圆的、像豌豆大小、绿绿的果子，过了不久，颜色转而变成黑色，这难道是它的种子吗？文竹也是种出来的啊？我还真没见过。

文竹，是我一直喜欢的，喜欢它的花语，娟秀坚韧。喜欢它的身形，摇曳多姿。喜欢它的个性，静默如处子。我们也许是互相喜欢的，它才会在宽松的环境下释放自己所有能量，长成现在不忍直视的样子——旁枝侧叶、毫无章法可言。但是，当我慢慢不再留意它的模样的时候，它却变化出新奇的东西让目光再次驻留。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颦一笑是那么熟悉，可再次遇见，仍免不了的一场发自内心的欢喜。无论是花儿、草儿，相处久了，总会有种情感互相传递吧……

四

养了多年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算是从中积累了一些经验。万物生长靠太阳，大多数花都喜欢晒太阳，喜欢干净、通风的环境，这就是卧室的花没有客厅的花长得好的原因。

花确实不宜多，因为没有太多的时间同它们沟通、交流，每朵花有着相同或不同的习性，花时间了解它们费时又费力。

也不宜多浇水，好多花因此香消玉殒、十分可惜，浇水的时候，一定要用手指按按土壤，别怕弄脏手，土潮潮的不必浇，干透了的土一捻成粉末状就该浇了。都说仙客来难养，而我的仙客来就这样的养着，头一年开了一次花进入休眠期后，一个月只浇一次水，到第二年苏醒、花开，直到今年已经第四个年头了，一直用这种方法浇水，花愈开愈浓，尤其是过年，如同紫色蝴蝶般占据着一方天地，室外的寒冷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花容，团团簇簇好不应景。更为奇怪的是它似乎不那么嗜睡了，夏季休眠期来到时也照旧长叶子，只是生长缓慢了许多。

对于一两年应该开花却不开花的，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也许是它们适应环境的能力有快有慢，也许是它们还没同主人形成共识。我的蟹爪莲就是在第三个年头才开了第一茬花，无比的美艳，娇容如桃红点点，总算慰籍了我的一片不抛弃不放弃的苦心。

其实，花喜欢听轻音乐是真的，那几年流行vcd，礼拜天早上打开音响，放入童安格、张雨生、孟庭苇的碟片，缓缓的音乐从心底流过，心情格外的舒畅，我的花儿肯定也是一样的。最爱听张雨生《一天到晚游泳的鱼》，悠悠的旋律，闲散的心境与我、与花儿之间安静的传播着……

人是万物之灵，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有想得到又不能得到的东西，相处太久，彼此的心思，达成的意见能够完成几分已经算圆满了。如同养花，追求也罢，梦想也罢，终归是花落尘埃，无迹可寻。

好想给花儿、草儿，猫儿、狗儿一片自由生长的地方，不必束缚在小小的花盆里，伸伸懒腰都显得那么局促；几间猫咪早已溜达够了的房间，隔着窗户扑捉鸟儿的心塞……下雪的时候只能从外面捧回一小堆雪，用手箍成雪球让猫咪玩耍……这些被禁锢的灵魂真的会在深夜里逃离出去吗？也许那些逝去的花儿反而得到了释放，回归在春之深处……

——致我的那些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