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如梦方醒
一百万，这对一个来自农村来的孩子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可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陈传贵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又到周末，几位同学起哄，缠住陈传贵要去看赵金花的洋房。几个人高高兴兴地来到跟前，钥匙插进锁孔，任你怎样旋转，就是听不到锁簧的吧嗒声，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开大门。
陈传贵清楚地记得赵金花在场时，自己亲自开关过，很方便。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活见鬼了！他不得不抜通了，赵金花的手机。
她听了后，笑哈哈地说：“陈传贵陈大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栋小别墅是老爸为我备的嫁妆，岂值区区百万？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你再汇五十万过来，我再给你一把智能遥控钥匙，保管你随时都能打开大门，还给你办好过户手续。别做你的春秋白日梦了，一床破竹席要价一百万，你忽悠谁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原来是一场闹剧！难怪赵金花当时不愿，把房产证交出手。只同意放在装修好的柜橱里，柜橱钥匙还归她保管。她很快就会筹够钱，赎回来的。只交出大门的所有钥匙，说这么做，是担心他陈传贵夜长梦多，有了房产证，就可以快速地贱卖这个房子，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多么珍贵的竹席，就这样白白地被烧毁？是可忍，孰不可忍。陈传贵和同学们气愤至极，纷纷嚷嚷要去派出所报案，去法院告她赵金花。
他们来到派出所，民警听后问：“谁的脑子进了水，情愿出一百万买一床竹席，你们大学生也太会忽悠人了吧？你们说得那么神奇，有谁见过呢？除非你们再弄一床同类产品，当面试试，我们才信服……”
几个同学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都可作证。可是物证已被赵金花销毁。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那会有第二个？要是有就不稀罕了，谁还吃饱了撑住，没事求助你派出所干什么？……”
“没有证据，我们也无能为力呀？”民警微笑着说，“你就是去法院打官司，依据的还是证据。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寸步难行！”
难道宝席就这样，白白地被她赵金花烧毁？众人长吁短叹，陈传贵更是心灰意冷垂头丧气，正欲转身往回走。不料一直暗中跟踪的松下美子蹿进来，大声地说：“我来证明给你们看……”她跨前一步，递上苹果手机，手机非常清晰地拍下了当时所有的场面。可惜的是她没挤上宝马车，后来打的，还是错过了焚烧竹席的场面……
民警看后，不置可否。他点开电脑中的文件夹，居然播放出同样的场面……
“这是赵金花和几位同学，为某私营竹器厂做的超前广告。产品已研发成功，只是还没有大批量生产，还没有投放市场，你们也信以为真？”说着又拿出厂家委托赵金花，拍多功能竹席的合同复印件。
“他们在录制竹席的防火功能时，由于工作人员失误，忘记了给竹席涂上高科技无色的防火涂料，致使竹席被烧毁。竹席的主人，借机敲诈赵金花，索赔一百万。我们警方前几天已备案，并密切关注……莫非你们就是与那私营竹器厂联营的，竹席的主人……”
那民警说着，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铐铐住了陈传贵的双手，他大惊失色道，“你，你……”
那民警也不说话，又点开电脑中的一个文件夹，画面里，陈传贵一直用雪亮的水果刀，抵着赵金花的腰部，索要一百万和房产证，那声音，的的确确像他陈传贵……
原来，赵金花早报了警，并控告陈传贵敲砸勒索。她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孩，早就秘密地做好了录音录像的工作。她爸高价请人，造了虚假合同，又请电脑高手，根据现有录制的声音和图像，利用电脑专业软件，模拟合成出陈传贵的声音及画面动作。
陈传贵大喊冤枉，同学们也惊得莫明其妙。那民警又从他身上，搜出一串钥匙，得意地说：“她别墅的大门钥匙，被人敲诈走。这串钥匙看上去很像，它怎么会跑到你身上？这也是物证，你还有何说……”
同学们慌忙回去报告校长，学校根据他平时的表现，去派出所保释了他。后来，在警方和校方的多次调查和调解下，终因证据不足，不好定性。赵金花不得不买了一床，又硬又重的单人竹席赔他，这事就这样大事化了，不了了之。
这件事，对陈传贵的打击很大，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有一段时间，他总阴沉着脸，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李丽怕他出现意外，总是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实在忍受不了他这个样子，有一天傍晚，她鼓足勇敢，深情地对陈传贵说：“拜托你别老这样，好不好？都怪我，当时不该劝你答应。事情已弄成这样，光气有什么用，别气坏了身体？我家也有一套大房子，你要不嫌路远，毕业了去那住。我会用我的真爱，慢慢补偿你，还不行吗?……”
陈传贵激动得涨红脸：“不，不怪你！都怪我当时财迷心窍。我是乡巴佬，你是大家闺秀，不般配！谢谢你能，看得起我！我是农民的儿子，从来不愿接受别人过分的施舍。我血液里流淌着的是，祖父的血脉。我绝不会让祖父遗留下的珍贵竹席，就这样从人世间消失。我一定能复制出一模一样……”
陈传贵从小就听妈妈说，他出生时就爱哭，嘴含奶头吮不了几下，还是哭。后来，小手在床上乱花，摸到了接生婆丢下的剪刀，居然不哭了。后来，只要他在哭，随便给一把什么刀，立刻就安静下来。妈妈曾笑着对人说，这孩子天生就是篾匠坯！
果然，五岁时，能在躺在地下的篾蓝上，像模像样地编几下。这正印证了，那句古话，门里出生，不会通三分。自从失了宝贝竹席，陈传贵寒暑假，一直在老家忙活着。白天走访村中还健在的老篾匠，夜晚整理并记录，有时也动刀实习。有时也走访祖父，生前去过的地方，也走访了祖父生前打交道的朋友或后人。
转眼四年过去了。在即将分别时，陈传贵赠给李丽一只花蝴蝶竹风筝。冷不防，赵金花抢先一步，伸手抢走。手一抖，蝴蝶霎时飞上天空，悠扬、清脆的笛音传播开来，仿佛置身于鸟语花香的竹林里。
女同学们一见，纷纷围拢上来，哄抢陈传贵手提包里的风筝。眨眼间，天空飞舞着各色各样的竹篾风筝，竹笛齐鸣，仿佛百鸟朝凤。
赵金花小心地收回风筝，越看越喜欢，突然从竹笛上发现了，黑色的行书字“好人一生平安”大笑道：“你陈大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就你这六个小字，你的风筝至少比同类风筝贵几块钱，还好畅销。我投机，你做风筝，我包销，你看怎么样……”说着，手伸进坤包，手一抖，居然抖出枣红色的竹席！
“你真的没有烧毁？”陈传贵又惊又喜，伸手接过竹席，看了看，摸了摸，嗅了嗅，激动地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真会演戏，真会打马虎眼……”
“不好意思，让你受了委屈和磨难！松下美子早已离开合肥了，我该物归原主了……”
原来，赵金花并没有烧毁竹席，只是事先准备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黑色塑料袋。她知道松下美子不安好心，买下竹席，是想带回日本去研究，然后仿制出返销中国。
她假烧竹席，就是绝了松下美子的念头。她当时也担心陈传贵，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出卖民间宝物。情急生智，导演了那场小戏。同时，她父亲也想投机竹器行业，就委托一家私营企业研究这竹席，研究了三年多。化学成分能研究得八九不离十，可是具体到工艺流程，依然似原地踏步，没有什么新进展。
这竹席，留在身边没有多大作用。倒不如，当做敲门砖，或许能敲开陈传贵的大门。所以，她父亲想和陈传贵联营，一个出资本，一个出技术，合作开发生产多功能节能环保型新竹席。
“那太好了！这是一个美丽的梦，要想实现它，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陈传贵又喜又忧地说，“可是我并没有技术呀！我还在摸索探寻中，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原来，赵金花的激将法，使陈传贵在这四年中，逐渐探索和领悟出祖父生产竹席的一些道理：那就是要顺应时代，不断地变化创新。
当年，一张竹席要传几代人，在防蛀虫上是最大的难题。先辈们发明了以毒攻毒，破好的蔑放在臭水沟里浸泡后，又用艾蒿高温煮篾消蛀虫。祖父在日本人的刺刀下，竟然用几根菜瓜打马虎眼，诱使看守的鬼子短暂地转移了视线，并巧妙地在翻滚的艾蒿下，放入能使人拉肚的巴豆煮篾，后通过伪保长传递给新四军，支援地方抗日。
后来怕鬼子报复，全家逃难到凤阳定远一带。无意间，看见了当地农民熬制薄荷油，现场不见一只苍蝇蚊子。突发奇想，在煮篾时又加上薄荷，试制多次，终于编出这宝贝竹席。其实，竹席的异香，来自高温煮艾蒿和薄荷的混合香味，竹席的驱蚊避蝇醒脑功能就，来自薄荷油，那么冰凉，至少有一半也是薄荷油的功劳……
陈传贵不知为什么，没有和赵金花合作生产风筝，而是进了黄山市一家私营竹器厂。业余时间去，黄山风景区，兜售自己做的竹风筝。李丽在老家当了公务员，也来看望过陈传贵几次，并带走许多风筝，在他们那里风景区销售。
三年后，陈传贵在黄山市竹乡镇，创建了自己的小型竹器厂，专营竹风筝，竹帽，竹旅行包，还有竹玩具。李丽也辞了职，办起了专营竹器店，批发零售兼营。并替陈传贵，申请了国家专利，名字各取每人一字，合为“贵丽”牌。她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在爷爷的墓碑前，焚烧枣红色的竹席。只是竹薄如纸的竹篾，所需要的刀功，不是三五年就能练就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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