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遇刺案中的刑法因果关系原理

2022年7月8日，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在奈良县街头演讲时，被埋伏在身后的山上彻也悄悄靠近，在身后近距离连开两枪，将安倍晋三射杀。就在保安眼皮子底下，闹市区的众目睽睽之下，山上彻夜镇定自若，仅开两枪就完成刺杀。可见这位凶手的心理素质有多么强大。

随后，关于山上彻也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传出，有消息称山上的辩护律师要为山上做无罪辩护，理由是安倍并非死于山上的枪击，而是死于错误的救治措施，且山上的射击原本不会击中安倍，是安倍在转身后自己“撞”到子弹上的。

这样的辩词想必都把大家看乐了，多少有点诡辩的意思。但是仔细一琢磨吧，似乎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今天，咱们借着热点顺便聊聊刑法中的因果关系原理。

在研究犯罪行为时，必须考虑一个非常核心因素，就是因果关系。一起刑事犯罪的所有构成要素中，因果关系是最核心，最棘手，最让法官抓耳挠腮的问题。

犯罪行为总是由一系列的动作组成的，在理想的犯罪模型中，一个人拿起枪、瞄准目标、开枪射击、目标中弹、目标死亡，这一系列动作或事实构成了犯罪既遂的形态。这个过程丝毫没有外界干扰，凶手想杀人，杀死了人，成立故意杀人罪既遂。

然而，现实中，犯罪的过程与模型相去甚远，任何一个动作节点都可能遭遇外界干扰，引发犯罪形态的改变。就像山上辩护律师所称的，安倍中枪后，是医护人员救治不当，用力按压胸口导致安倍加速失血死亡。这个救治不当就是干扰因素。干扰因素修改了犯罪行为的自然进程，使得结果产生偏差，导致结果出现了与预期不同的走向。

判断因果关系是否成立，就是在判断侵权行为或违法行为是否成立。在求证因果关系真伪的过程中，我们通常要用到“若无验证”（but for test）。这是普通法系国家常用的验证因果关系的方法，它的验证规则是“如果没有A行为，就不会有B结果”。按照这一逻辑，如果结果为真，则A行为与B结果之间有因果关系。

当然，在多因一果的情况下（merged causes），每一原因力如果都需要负刑事责任，就可能导致刑法打击面积过大。有一些原因行为虽对结果有一定贡献，但与结果的距离还比较疏远，因此，我们需要识别出导致结果的近因（proximate cause）。近因是导致结果发生的根本原因，是表象之下的实质原因（substantial factor)。我们判断是否为近因，可以用到“可预测性验证”（foreseeability test），当A行为，在当时的情境下极有可能导致B结果，而B结果又确实发生了，那么中间即使出现干扰因素，却没有打断因果预期。A行为是B结果的近因。

另需注意，刑法打击的是犯罪行为，在导致结果发生的诸多原因行为中，有一些并不是违反了刑事法律的行为(也许是违反行政法或民事约定行为，亦或者是天灾和意外），这些行为虽然对犯罪结果产生了助力，但无法追究刑事责任。我们需要将这些行为或事件排除开来，找出刑法意义上的犯罪行为及其与结果的关联。

现在，回到山上彻也的案子，你是否可以做一次大法官，对山上彻也的行为进行审判：

如果你能给出以上问题的答案，恭喜你，你可以是一名优秀的大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