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秋的黎明,太阳是金色的,给位居中原的A城涂上了一层迷人的色彩。
富华饭庄的服务员李小华自七点钟接班,就没有看见夜里的值班服务员韦小乔的影子。她嘴里嘟囔着,不情愿地推着吸尘器,挨着房间打扫卫生。当她来到306号房间,将钥匙伸进锁孔,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锁。她恼怒地“咚咚”敲着门,里边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她又一次将钥匙扭动,并顺势用肩膀一撞,那门噼哩啪啦的被撞开了。只见韦小乔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大睡。她吼叫着走到床边,一把拉开被子,喊道:“韦小乔……”一下怔在那里。原来床上有一滩血,整个褥子都被血染红了。
李小华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片刻之后,她大叫着:“经理,经理……”跑了出去。
市公安局长申魁带领刑侦队的一班人马赶到了现场。
这是一套双人间。韦小乔在外边的床上躺着。她左手捏了一个犀牛牌双面刀片,右手腕的主动脉血管被割断。室内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厮打争斗的痕迹。刑侦队 长吴勤用手掰开韦小乔的嘴,从牙缝里发现一根毛巾线头,经核对是枕巾上的。他又用手拉了拉韦小乔的腰带,这根人造革的环扣腰带,显得特别松。经过检查证 明,韦小乔在死前曾有过性行为。
现场勘查完毕后,申魁问站在身后的李小华:“昨天是什么客人住在这个房间?”
李小华将住客登记本取来一看,306号房间昨晚没有住人。隔壁的307号房间是邻省物资公司的业务推销员,他昨天和同屋的老乡喝酒,到夜里三点钟才上床休息,二人一直没有出房门。305号房间住的是郊县的一位县委副书记,他爱人在这里一家医院作手术,昨晚十二点才返回旅社。据他说,他回来时太累,什么也没注意,进屋便蒙头大睡了。因为这个旅社一律把住房钥匙交给旅客,所以回来时也没有喊服务员开门。
一桩没有丝毫线索的人命案。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是仇杀?还是情杀……
二
经理室里,申局长和两位刑侦队长在对经理冯志进行询问。冯志年近四十,体胖身短,满面红光,外表给人一种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印象,可他却是个十分精明干练、善于经营的服务行业老手。
冯志刚坐下,不等申局长发问,便双手拍着膝盖,满脸懊丧、遗憾的神情,不停地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料想不到。”
申魁点上一支烟,说:“你给我们介绍一下韦小乔的情况吧!”
冯志有点语无伦次地讲了起来:
韦小乔是富华饭庄聘用的合同工。富华饭庄是市政公司办的集体企业。
韦小乔的父亲是市政公司的清洁工,中年病故,母亲是农村妇女,在街道纸盒厂打零工。韦小乔上无兄姐,下无弟妹,是父母跟前的独苗。她虽然出身贫寒,却出 落得花容月貌,天生丽质。父母跟前就这么一个玉雕瓷塑的娇女,处处迁就她,使她自幼便养成了坐享其成、使仆唤奴的秉性。她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待业,街道 上的泼皮小伙、无赖青年想着法子勾引她,她也自以为自己的美貌天下无双。后来公司照顾她,让她来这里当了合同工。
韦小乔到富华饭庄上班之后,和街道上的小流氓交往少了。可她凭着自己的美貌,却变成了谈恋爱的能手。据反映,一年多以来,她谈的男朋友足有一个班。
冯志掰着手指头,像念花名册一样,摆出了一大溜人名:
蒋彬:市委副书记的小公子,在工商管理局当市管员,是有名的花花太岁。
沈岳:市政公司安装队长的大儿子,和韦小乔很早就认识,二人交往甚密,据说两人不止一次发生过性关系。
韩兰:郊县百货公司采购员,是富华饭庄的常客。他由于手中有钱,人长得也帅,也多次和韦小乔卿卿我我。小乔曾说过:“他要是高干子弟,我非嫁给他不可,可惜他只有钱没有权。”
杨金:韦小乔中学时的同班同学,小个头不高,精明有余,不过他只是想占韦小乔的便宜,并不真心娶她。
……
申局长听冯志说完,让他将这些人的详细情况写成文字,然后交给刑侦队长吴勤。
回到市公安局已是午后。大家在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在会议室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人员刚坐定,申魁就说:“今天这个无头案,看似容易破着难,大家开动一下脑筋,分析一下。吴勤哪,你先谈谈看法。”
吴勤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大家,清清嗓子说:“对 待此案,我只是个初步推测,也许有错,请领导和同志们指正。我认为:一,韦小乔是一个生活上的失意者,她恋爱颇多,但几乎没有成功的。在多次被玩弄之后, 对人生失去了信心,这是她割腕自杀的理论根据。二,韦小乔在死之前,将门从里面锁死,房间在三楼,室内没有人留下痕迹,没有丝毫打斗迹象,根据血流情况, 我认为这里就是发案的第一现场。三,如果有人要杀韦小乔,恐怕不会选在人流如潮的旅馆,也不至于提前带上刀片。根据以上情况,我初步认为韦小乔是自杀。”侦察员尚敏是刑侦队里的唯一女性,她生性泼辣,敢说敢干,吴勤的话音刚落她便抢着说:“我想提个问题。韦小乔如果是自杀,为什么不留下一纸一字?韦小乔似乎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境地,人不入绝境,岂肯轻易去死?死前的性行为,说明应有一男子在现场,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尚敏的话刚一停,大家便纷纷议论起来。这时副队长彭风慢条斯理地说:“除了尚敏的几个疑问之外,我还想补充几句,如果是韦小乔被人下了安眠药,而后又割了她的腕部而致死呢?如果罪犯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手脚非常利索干净,作案之后又从三楼窗户上跳下去呢?如果……”
彭风正在说下一个假设的时候,化验员喊声报告就闯了进来。她好像是专门与彭风作对似的,拿着化验单念道:“经化验,韦小乔的血液中无毒物呈现,胃液中也没有安眠药之类的镇静药物。”
吴勤用眼的余光轻瞟了一下彭风,颇为得意地说:“化验单已经初步证实了我的判断……”
申魁打断了吴勤的话说:“吴 勤呀,你们三人的意见都有道理。我看这样吧,以你为主组成侦破小组,第一步,先搞清死者的几位朋友,尤其要查出和韦小乔死前发生性关系的那个人;第二步, 富华饭庄是个人员来往复杂的聚散场所,就必须搞清和韦小乔有交往的客人,或许会有些新的收获。你们在侦查中,要通力协作,互相配合。”
会议结束之后,吴勤对彭风说:“老彭,你和尚敏这几日就落脚在富华饭庄,向服务员了解一些情况,同时摸一下那个采购员的情况,明天下午碰头。”
吴勤刚刚将彭、尚二人打发走,忽听一声含着怒气的吼声,这吼声是那样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吴勤,吴勤,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哪!”话音未落,人已经拦往吴勤的去路。
吴勤定睛一看,见此人身高一米七,生得白净面皮,黑漆眉毛,比一般人又黑又重的眼睫毛,显出几分女人似的娇态;从他那无拘无束的放肆言行中,又显露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来人正是靠着媚态眠花宿柳的公子哥蒋彬。
吴勤当下将来人让进自己的办公室,带着一种不解的神情问:“蒋彬,你的消息好灵通啊!”他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蒋彬,只说了个半截话,等待着蒋彬的继续发泄。
蒋彬不请自坐,跷着二郎腿大声说道:“老吴,咱哥们儿也不是刚认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韦小乔相爱过,也发生过关系,那是她找的我,她是主动的,自愿的。不过,我可没有杀她,我犯不着为一个女人去玩命。”
吴勤还是紧紧盯着蒋彬,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蒋彬吐了口唾沫,说:“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是杀人犯似的。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公安局怀疑是我杀了韦小乔,还让我躲一躲。他妈的,我又没杀人,躲什么,我不但不躲,还来找你们,证明我不怕,我没杀人。”
吴勤心中一震,又不动声色地问:“谁给你打的电话?”蒋彬说:“是个女的。她说她是个关心我的人。”
吴勤急问:“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蒋彬说:“我也问她了,可她不说。”
吴勤又问:“你昨晚上哪去了?”
蒋彬说:“两点以前,我在兰鸟歌舞厅跳舞,两点以后回家。”
吴勤追问:“何人可以证明?”
蒋彬说:“我连一分钟也没有离开,大家都可以证明。”
吴勤的脑海里将“大家”二字打了个旋,便将蒋彬送走了。
三
彭风和尚敏来到富华饭庄,让服务员重新打开了被封闭的306号 房间,二人对房间进行了更细致的检查。这里除了尸体搬走之外,其它一切如故,只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使房间有了一种神秘的恐怖感。彭风来到窗前,突然发 现这木制的窗扇关得不严,竖木下边的缝隙里,有几丝细细的尼龙线头。他把尚敏叫来看过,然后将这几丝线头用镊子拔下来,夹进了一个塑料袋中。
心直口快的尚敏说:“老彭,这几根线头似乎有文章。”
彭风点点头说:“走,咱们应该到楼下去看看,或者查一下二楼206号住客的情况。”
尚敏说:“完全同意。”
楼下是一片草地,草坪平整,没有踏踩过的痕迹。他们又来到远处,彭风将大拇指一竖,一只眼一瞄,自言自语说:“一米半。”
尚敏忙问:“什么一米半?”
彭风说:“你看三楼窗下离二楼窗上只有一米半的距离。”
尚敏也看了看,惊喜地说:“不错。走,快查一下二楼206号住的是什么客人。”
彭风和尚敏走进大楼,只见经理冯志笑容可掬的迎上来,用手摆出个欢迎的姿势说:“彭队长,尚敏同志,刚才听服务员说你们来了,我一时抽不开身,多有怠慢,请多多包涵。”
彭风微笑着说:“冯经理,不要见外,你忙你的,我们随便看看。”
冯志说:“没事,我的事处理完了。你们来了,我理所当然要陪同的。”
彭风说:“那好,咱们到二楼看看。”
冯志说:“好,好。”说着前头带路,上了二楼,并把二楼服务员叫到了值班室。
彭风伸手拿过来住客登记本,问服务员说:“206号房间昨晚和前晚有客人吗?”
服务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大概又是市政公司的家属。她见是两个公安人员在问她,有点惊慌失措地说:“我,我不知道。前天下午我值班,见206号的牌子翻着,今天上午接班时牌子翻了过来,但我一直没有见206号住的客人。”
冯志说:“你再想一想。”
服务员说:“没有,没有。”
彭风和尚敏相互对视了一下,他们一查住房牌,果然见那小蓝牌是正着的。
冯志见状说:“彭队长,我们这里的管理有些松懈,因为是公司办的饭庄,领导和职工的来客都往这里安排,谁也不愿意掏钱,所以只要和服务员通融一下,便将牌子一翻就说明有人住了,服务台也就不再安排客人。这事我有责任,这一回我非要好好抓抓管理不可。”
彭风和尚敏告别出来,冯志一直送他们到大门外。突然冯志左顾右盼一下,将彭风拉到一边,悄悄对他说:“彭队长,刚才的服务员是安装队副队长的老婆,有些话当着她的面不好说。前天我上楼查房间,在走道里和安装队长的儿子沈岳走了个碰面,我觉得他是从206号房间出来的。因为这事很平常,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彭风说:“谢谢冯经理的协助。”
他和尚敏骑上摩托车,急忙赶到沈岳的工作单位——市无线电厂。可是厂里说沈岳已经两天没有上班了。他们又赶到沈岳的家,沈岳的妈妈说:“我也一直在找他,他昨天下午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好像是昨天下午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匆匆走了。”
彭风和尚敏赶回局里,向申局长作了汇报。申魁正要说话,就见吴勤大步走了进来,将一张纸交给了申魁。
申魁一看纸条,上面是医院对韦小乔的尸体检查报告,发现韦小乔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彭风将本子中的线头交给了申魁,说:“这是在307号房的窗户框上发现的,我们怀疑有人从窗外进入室内……”
申魁眼睛一亮说:“用这类绳子进房杀人,值得考虑。马上深入调查!”
彭风刚回到家里,还没喝一口水,便听到一阵紧而又紧的拍门声,开门一看,是尚敏。尚敏向上一推头盔,急切地说:“彭副队长,东城墙下的护城河里发现一具死尸,申局长让你马上赶到现场。”
摩托车在家属院的小巷里,留下一缕烟雾。
四
这是一堵废弃的老城墙,元代青砖砌成的城墙和一个仅存的城楼,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黑黝黝、阴森森的。城下的护城河里有水,偶尔露出粼粼的波光。当彭风赶到的时候,吴勤搓着双手十分焦急而又内疚地说:“我们去迟了一步,没想到是这样。”
彭风将尸体翻了过来,用手电筒一照,吃惊地说:“是他?”
死者是杨金,一个街道办小工厂的办事员。他穿戴整齐,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表情,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一块大石头上。
正当彭风翻腾杨金尸体的时候,吴勤也凑了上来,他将杨金的衣兜全部翻了过来,什么东西也没有。突然,他觉得杨金胸前有一块硬硬的东西,伸手一掏,原来是一盘录音带。
回到局里,大家一头钻进办公室,将杨金身上留下的录音带放进了录音机,立刻传出一个清晰而又痛苦的声音:
“我对不起你,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跟你一起走,向你继续赔情道歉。”
录音带转完,就只有这两句话。这无头无尾的话,让人觉得杨金是个殉情者。
彭风沉思了片刻,向吴勤问:“老吴呀,你刚才说你晚到一步,是什么意思?”
吴勤说:“我原打算找一下杨金,他和韦小乔接触十分频繁。据冯经理说,他们在小乔死的头一天还见过面,而且两人每次见面都要发生关系。是不是韦小乔发现自己怀了孕,杨金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来解决,致使韦小乔走投无路,选择了死亡,而杨金问心有愧,决心殉情呢?”
彭风说:“像韦小乔这类人,做人工流产是件难事吗?用的着自杀吗?昨天,我们找到李小华,她揭发说,韦小乔和冯志关系也十分暧昧。”
吴勤说:“李小华和韦小乔关系一直不和,而冯志对韦小乔有些偏爱,李小华的揭发我们不能轻信。”
彭风笑了一下,说:“香港的古董商在富华住过,郊县百货公司采购员韩兰是富华的长期居住者,据李小华说,冯志经常在古董商的房间出入。韦小乔的死会不会与郊县的汉墓盗窃案有关系?我想……”
突然一阵风把门推开了,二人扭头一看,只见申魁局长缓步走进屋来,他说:“彭风啊,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有些道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通过韦小乔的死,能够将久未侦破的文物大案破获,那是最好不过了……”
五
李小华是富华饭庄里有名的快嘴小妞。她心直口快,嫉恶如仇,虽和韦小乔脾气不合,常常为了工作闹些小别扭,但当见到韦小乔的惨死之后,她反而同情起小乔来。她认为小乔不会自杀。她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韦小乔从外边回来,酒色上面颊,两眼冒火光,愤愤地说:“想用几句流言蜚语逼老娘就范,办不到!只要不打我的黑抢,我是不会死的。我要祸害一千年。”
韦小乔一死,她真有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她开始注意起冯志来。她知道冯志和韦小乔有不干净的关系。冯志有一次拍着韦小乔的肩头说:“看你急的,我这里的啥好处少过你?这一次也一样有你的。”这种场面正巧叫她碰到。
今天早晨,李小华起来打扫卫生,从楼梯处看见韩兰满头大汗从外边进来,急着去拍冯志的门。她站在楼梯处悄悄偷听,一会儿,冯志和韩兰俩人吵了起来。俩人 一声高一声低,似乎他们都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声音,所以她一直没有听清俩人吵什么。她感到情况有点可疑,便赶紧给彭风要了个电话。
李小华在值班室正要梳头,从窗棂处看见韩兰和冯志出来了。韩兰匆匆忙忙坐上一辆出租车,而冯志大步走向了公交汽车站。 李小华也顾不得等彭风,她跟上冯志,看他到底要到哪里去。
李小华赶到汽车站,公交车已经开走,她只好坐上了同一条线路的105路电车。十分钟以后,105路电车到了飞丽大厦。李小华用眼一瞅,只见冯志大步走进飞丽大厦的大厅。她下了电车,正要跟进去,又看见沈岳也飞步进了飞丽大厦。她心中暗暗叫道:“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呀!”
她转而又想,自己就是进了飞丽大厦,怎么去找冯志?又怎么能对付这两个人呢?她站在飞丽大厦的传达室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她还是决定回饭庄等彭风。
冯志也许是太匆忙了,李小华的跟踪他一点也未发现。可当他敲开210号的房门时,扭头看见了跑步上来的沈岳,就对着沈岳笑笑说:“小岳子,你也来拜访客人吗?”
沈岳满脸怒气,上前一把抓往冯志的胸口,说:“你小子好自在,我问你,是谁给我打的电话?”
冯志悚然一惊,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从脸上一掠而过。他抓住沈岳的手,说:“什么电话?我真不知道。今天当着客人的面,你不要撒野。”说着把沈岳拉进了210号房间。
沈岳一甩膀子,说:“姓冯的,韦小乔的死与我无关,你别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是不是你打的电话?还假装是我女朋友的声音,你那点鬼把戏,别骗我!”
冯志正要说话,从房间的沙发上站起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颇具魅力的女人。她年纪将到三十岁,却是一身大半裸露的装束。只见她上穿薄如蝉翼的紧身短小上衣, 下穿状如缥缈云雾似的乔其纱短裙,裙子和上衣的中间,整整有两寸多的肚皮露在外边。她扭着腰肢来到二人身边,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架势,用纤纤秀指在每个人的 脸上拍了一下,笑眯眯地瞅了沈岳一眼,说:“先生,你这可不是绅士风度呀!我们香港人有句俗话,叫做‘不成朋友也不要成仇人’嘛!冯先生,你怎么得罪了这位先生?来来来,都坐下说话嘛!”
沈岳被这位香港小姐一拍一按,早酥了半边身子,他贪婪的目光将这位香港女人从脸上细细看到大腿,然后在那赤露的大腿上停了下来。
香港女人笑了笑,拿起酒瓶,倒了三杯酒,说:“我给你们和解和解,为我们的见面干一杯!”
沈岳听话的端起酒杯,怒气显然已经收敛了,当他仰脖喝下这杯酒后,不到十分钟,便歪倒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冯志摇了摇沈岳,见他确实睡熟了,忙对女人说:“马小姐,事不宜迟,你今晚就动身回港,车上交货。”
马小姐根本不听冯志的话,她柳眉倒竖,杏眼愠怒:“你为什么不按规定去公园接头,直接到这里来找我?”
冯志惶恐万分,忙解释说:“事情出了意外,韩兰那小子干事不利索,被公安注意了,我怕万一他招架不住……”
马小姐心中不由一惊,骂了一声:“这个笨蛋!”
冯志说:“马小姐,车票我负责给你搞好,到时候我给你送货,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马小姐说:“至今我还没见货,你如果给我的是赝品呢?”
冯志焦急地拍着胸脯说:“小姐,我以脑袋担保,是真正的汉代平天冠和二十四串珍珠。”
马小姐说:“在哪个车站上车?”
“你在A城站上车,我派人到下一站交货。”冯志说着,扭头看看沈岳,说:“只是这个浑小子怎么来发落?”
马小姐冷笑着说:“你又玩女人又捞钱,那么胆大心细,这点小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冯志脊梁骨上一阵阵发紧发凉,他说:“好吧,就让他在你的浴池里休息吧!”
当冯志和马小姐谈生意的时候,彭风和尚敏骑着摩托车赶到了富华饭庄。李小华一口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彭风踱了几步,猛地回过头来,对尚敏说:“看来事情到了该结局的时候了。我的意见,必须马上拘捕或监视那个叫韩兰的采购员。走,我们到飞丽大厦去。”
他发动摩托车,又对李小华说:“你守在这里,注意监视冯志的行动,我马上派人来配合你。”
六
由于情况紧急,彭风直接打电话向申魁局长报告。
彭风说:“事情正如申局所料,文物走私案的线索初露端倪。我建议马上拘留韩兰,并派人监视冯志。我们已赶到飞丽大厦,监视那位香港来的马小姐!”
申魁问:“有了新进展?”
彭风说:“据报告,今晨韩兰匆匆会见了冯志,二人还吵了一架。然后韩兰离去,而冯志却进了飞丽大厦。”
申魁说:“给我说详细点。”
彭风说:“申局还记得汉墓被盗群众轰抢时,韩兰的父亲曾经抢到那个带有二十四串珍珠的平天冠。当时人手杂乱,谁也记不清东西最后落到了谁手里。我们询问时,韩父吱吱唔唔死不认帐。如果韩兰通过冯志和马小姐挂上钩,这个稀世珍宝平天冠也许就该出世了。”
申魁说:“好,你们监视马小姐。”
彭风说:“是!申局长,请你派人去拘捕韩兰。”
彭风和尚敏径直走进飞丽大厦。他们先向大门警卫询问了一下情况,年轻的警卫告诉他们:“马小姐刚刚出去。”
尚敏问:“带什么东西没有?”
警卫想了想说:“好像挎了一个手提包。”
彭风和尚敏冲上了二楼,冲进了210号房间。
室内飘溢着一股令人陶醉的脂粉香,桌上的化妆品摆放有序,而床上却显得十分零乱,裙子、乳罩等胡乱堆在枕头边,被褥未叠,一切都是女主人临时外出的迹象。他们听见卫生间里有响动,彭风猛一推门冲了进去。
卫生间浴盆水管在漫漫地流着,浴盆里有一个人,水已经漫到了那人的嘴边,只差一点点未埋住鼻孔。彭风关掉水龙头,和尚敏将那人抬出来,仔细一看竟是沈岳。
尚敏摸了一下沈岳的鼻孔,还有气,彭风马上打电话,让飞丽大厦的人将他送进医院进行观察抢救。他和尚敏立即赶往火车站。
在火车站监视的侦查员小欧汇报说:“刚才冯志买了一张去广州的十五次特快车票,其他的有关人等,尚未露面。”
彭风的大脑急速地转动着,他问尚敏:“你认为,他们会在这民警如云的火车站台上交货吗?”
尚敏说:“傻瓜也许会这样做。”
彭风笑着说:“好。”说着掏出对讲机呼叫起来:“一号,这里有情况。”
“你讲吧!”对讲机里传来申魁局长的回答。
“冯志已买好十五次特快车票,估计是为那位马小姐买的。这里人多,他们不会在这里交货。我请求,派我和尚敏上车等候。”
“彭风,你的位置十分重要,一定要上车监视,静以待变,其他事情由我来安排。告诉你,我们已经将韩兰拘捕,正在讯问。”
十五次特快进站了。
入口处没有冯志的影子,站台上也没有冯志的影子,突然尚敏的眼睛一亮,对彭风说:“老彭,你看!”
彭风往入口处一看,见那位马小姐面化淡妆,头挽高髻,左手挎乳白色手提包,神态自若的通过检票口,目不斜视的朝软卧车厢走去。她那高如尖顶牛角一样的露趾高跟鞋,“咔咔”的敲击着水泥砖地面,显得那样清脆,闲适,从容不迫。
彭风对尚敏说:“走,上车。”
十五次特快正点发车……
七
离A城约一百公里的梁阳火车站,是一个县级车站,由于这里的烧鸡驰名中外,所以客车都要在这里停站。
十五次特快进了梁阳站,在这里停车十分钟。彭风和尚敏透过车窗看见韩兰也提一个乳白色的手提包,神色有点紧张的站在一个卖烧鸡的小推车前,他一边看烧鸡,一边斜眼溜着十五次特快的软卧车厢。
乘客们待客车一停稳,争先恐后地冲下车去,一窝蜂似的围住烧鸡车。那位穿戴讲究的马小姐也挤进了人群。她的手和韩兰的手接触了,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两个人的包交换了。
直到此时还没有见到冯志。
韩兰提着手提包,迅速消失在出站处。他去哪里了?去站长室了。申魁局长和吴勤队长正在那里等他。
韩兰将手提包交给吴勤,打开一看,顿时傻眼了,提包里装着三叠整齐的未开封的卫生纸。
韩兰一见卫生纸,气得破口大骂:“冯志这个王八蛋,和马小姐合伙骗我,我得不到好处,你也别想得到!”不等吴勤发问,便开始交待问题。在吴勤审讯韩兰的时候,彭风和尚敏来了软卧车厢。他轻轻敲了敲一间软卧包厢的门,门打开了一条缝。彭风从门缝里挤进去,见里面只有马小姐一人。他抬起头一看,发现门上方的行李厢被行李堵严了。
彭风说:“小姐,这个包厢里似乎还应该有一个人。”
马小姐微微一笑,作了一个让客的姿势说:“乘警同志,请坐。这个包厢只有我一个人。”
彭风说:“可以看一下车票吗?”
马小姐说:“车票交给列车员了。”她说着凑到彭风跟前说:“先生,我看你不像乘警。”
彭风说:“不错。”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搜查证,严肃地说:“请你打开你的行李和手提包。”
马小姐双手一摊说:“对不起,我什么也没带。”
彭风伸手拉出压在她枕头下的白色手提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正是那个汉代平天冠。
尚敏将手铐戴在马小姐的手腕上。彭风说:“马小姐,那二十四串珍珠呢?”
尚敏也厉声喝道:“马小姐,快交出来,否则我要下手搜了。”
马小姐显出十分不情愿的神情,无可奈何地从腰间把那二十四串珍珠取了出来。
“冯志呢?”彭风严厉地问。
“我不知道什么冯志、马志的。”马小姐把头扭到了一边。
彭风冷冷一笑,猛地伸手将门上方的行李拉了下来,行李厢里面蜷曲着一个人,正是冯志。
尚敏厉声喝道:“冯志,爬出来!”
冯志乖乖地爬下来,他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手提包。尚敏拉开一看,里边是数十捆整齐的人民币。
八
监狱的审讯室里,吴勤、彭风坐在预审员的位置上,申魁局长坐在他们的旁边。
冯志一被带进来,便哭丧着脸,说:“申局长、吴队长、彭队长,我真是冤枉呀!我可没有参与文物走私,我……”
吴勤一拍桌子说:“我要问的是你怎样杀死韦小乔和杨金的。”
冯志大喊冤枉,说:“我没有杀他们,我真没有杀呀!”
彭风从笔记本中取出那几丝尼龙绳线头,说:“冯志,这是你屋里晾衣服的尼龙绳上的吧?”
冯志仔细一看,矢口否认说:“不是,绝对不是。”
彭风从桌子下边取出一根尼龙绳,问:“这一根总是吧!告诉你,这些尼龙线头就是这根绳上的。”
冯志态度突然强硬起来,说:“仅凭几丝线头,怎么能断定是我杀的人呢?”
彭风冷笑着说:“好吧,我来跟你解释。在韦小乔死的那天晚上,你先与韦小乔鬼混,然后又和韩兰在你的屋里喝酒,当你们酒至半酣的时候,谈起了和马小姐做的古董生意。不想,你们的谈话被藏在里间的韦小乔全部听到了。她当时就从套间里出来,一定要你们在事成之后,三人各按三分之一分成。
“钱,对于你等于第二生命,听说你准备送你的大女儿自费到美国留学,那可是要两万多美金才行的呀!你怎么会白白将钱送给她呢?当然韩兰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当时你说你的刮胡刀片用完了,让韦小乔去帮你买一个刀片。韦小乔去后,你和韩兰商议了杀害韦小乔的办法。
“当晚正是韦小乔值班。你乘着酒性,让韦小乔打开了306号房间,你死死的压住她,用刀片割断她的腕动脉,直到她血流将尽,你才匆忙收拾了一下房间,用绳子从窗口跳了出去。”
冯志说:“彭队长,这可不是作家写侦破小说,可以任意虚构情节,这可是要事实的呀!我把绳子绑在窗子上下来,谁在上去给我解绳子呀?”
彭风说:“你的绳子没有绑,而是双起来的。因为窗子缝太大了,否则你的绳子也是拉不下来的。可是在你往下拉绳子时,太急了,太猛了,才在木头缝里留下了这几丝线头。对吗?”
冯志叫道:“瞎说!胡编!”
彭风用手势止住冯志的叫喊,说:“别急,冯经理,你一向是老成持重的,今天怎么显得这样惊慌?至于杨金的死,你恐怕也是最清楚不过的。韦小乔死后,你为了转移公安局的视线,先后假装女人的声音,分别给蒋彬、杨金、沈岳打了电话。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电话被你宾馆的服务员听到了。
“你给杨金打过电话后,又亲自去他家,说是请他喝酒。当你们从酒馆里出来时,韩兰一直在后面跟着,走到灯暗无人处,忽然从后边用绳子套住了杨金的脖子。”
冯志说:“彭队长,你又在瞎编了,难道杨金的录音带,我也会捏造吗?”
彭风说:“录音带的事,你自以为得计,这恰恰是你的失招处。那录音带上,是杨金排练文艺节目的一段台词,你经过几次翻录,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冯志说:“真是天方夜谭。”
彭风说:“冯志呀,为了钱你的心未免太歹毒了。你不敢动蒋彬,你却敢动沈岳,如果我去飞丽大厦再晚十分钟,他也要去西方极乐世界了。”
冯志还是不肯认罪。
彭风说:“带韩兰!”
韩兰被带进来,未等彭风开口就说:“申局长,吴队长,彭队长,我说的都是实话,韦小乔是冯志亲手杀死的,杨金的死也是冯志叫我干的呀……”
一个颇为曲折的案件结束了。
申魁局长点上一支烟,看着吴勤和彭风说:“对金钱的贪婪,使多少人走上了断头台,你们说,金钱的魅力怎么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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