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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时刻丨梅苔儿:一轮明月悬挂我家旧屋檐

最后的牧羊人(组诗)

◎白鹭在薄暮里飞

还是偏爱这视线以内的事物——

我加快倒数语速。落日应声滚落河里

父亲把刚栽下的卷心菜,花椰菜,芥蓝头

依次浇了压兜水。秋分至,秋干物燥

我看见一只白鹭在飞

掠过九月金黄的田野,车流不断的高架桥

河岸柳树,桑树,野生芙蓉花丛

一大片低矮的辣蓼草,开满红色的穗花

我在想,地心引力是不是理由——

它越飞越低,越飞越低。很快

像一枚楔子,嵌入无尽的夜色

父亲回屋,提着几个被土蚕啃噬过的凉薯

好看的锁进仓房。明日赶早集

过一小会,河面铆满星辰

一轮明月悬挂我家旧屋檐

◎空镜子

她的手掌在全身游走

最后停在胸部,那里山峰被铲平

蝴蝶在半山腰夭折,留下交错的斑斓

浴凳上,黑色蕾丝胸罩躺在那里,像两只空碗

浴室的正面,宽大的镜子被取走

墙壁上并排留下两个很深的钉眼

外婆那个年代无法手术

四十六岁死于乳腺癌

母亲为了她叫父亲的那个男人

不肯手术,四十岁死于乳腺癌

父亲只用了三个月

便忘记那一对为他生为他死的乳房

四年前,她将二十八岁的乳房交给年轻的外科医生

你替我摘走,我要活着。她说

这个割了双乳的女人

她身体里还有土地,河流,芳草

却无法等到一双男人的手掌

在她凹进去的山谷,授以春天

除了洗澡,她任何时候都带着胸罩

她环胸而卧,抱着完整的自己

◎立春,去旷野

这一天

要走一条人迹罕见的小路

去旷野。相遇

不被尾气,轰鸣惊扰的事物

时序自然更替——

小池塘,这架冬日略显迟缓的座钟

此刻,一群野鸭用脚蹼轻快拨动春天的指针

新枝,花朵,青草。无需甄别

皆可媲美婴儿般奶香味道

蜜蜂们嗡嗡交谈,不久,百花开

它们会找到一生最大的矿藏

而我,着迷微小场景

白菜苔和蒲公英开着类似的小黄花

苔藓悄悄给一块冰冷的石头,披上翠裳

——逢春,万物都有了自己的秘密和风度

我双手空空去,沾染遍身鸟鸣

胸口鼓胀。仿佛这一生之爱,急需

开发出来

◎预演

躺在长方形凹槽里

医生给我带上耳罩,告诫

要照腰椎和髋关节两个部位

约半小时,不能动

闭上眼。机器把我缓缓推送进去

那一日,外婆也是这样。一动不动

排着队被推送进长方形熔炉

耳罩阻拦不了隐隐的沉沉的声音

我确定自己尚在人间。轰鸣无处不在

时间有些漫长。我却无法睡眠

疼痛是一枚觉醒的铁钉

三小时后,拿着磁共振片子

我清晰的看见第四,第五腰椎突出,变形

问医生:有没有全身的影像

医生抬头看我半天:没有

我提前预演了每人必经的情景剧

只是想看看

我脸上的神色,会不会如外婆那样

平静,安详。接受死亦如生

◎针灸

艰难地俯卧在诊疗床上

疼痛从腰椎传到左腿脚趾

他每一次将银针扎进穴道

我都会或重或轻地抖一下

扎昆仑穴,我疼得呼出了声

他轻笑,问我:你知道扎了多少针

每扎一针我就念一次阿弥陀佛

我在心里叫了菩萨12次

疾病很强大

删除了幸福。那些小片段

仿佛都在,仿佛都不在

我学会谅解自己。星空消失,群山坍塌

怕疼的小女人,排斥金属的钝感

与生俱来

他在人间淬炼生铁

我苟活在棉质的衣服里

◎读本

攫取过高低不一的声带

低音是浏阳河在深夜独自磨刀

高音是醒来的小城,吆喝生活

读到另一种人生,我往往迟疑不决

命运之外的指引。声息

从摸索的唇发出,走失于茫茫世间

很多年,又回到心底

仿佛少年用变声期的嗓音

大呼小叫着植物和鸟类的名字

一些蓬勃而无法言说的情感

荡过去,又荡回来

由此。我愿意把噪杂的混合音择出

我生活的故土,从地平线浮上来

这唯一不被污染的读本

适合一个人安静地朗诵

直到一部分碎片拼凑完整

我才确信。它又一次愉悦了我,治愈了我

◎乐声

那时,在乡下,没有除草剂

野生灌丛中生长着菖蒲,辣蓼,野芹和灯芯草

河塘地广人稀,我一人造镜。领着昆虫们

一帮无师自通的小小音乐家

混迹其间久了

我能高仿一只蜻蜓的咩咩振翅和

灶鸡子的唧唧夜鸣。还有

纺织娘高一声低一声颇具韵律之音

几可乱真。常常我一发声,群虫附和

乡村之夜,清风和泥土就是最好的过滤器

滤掉尾气,锯齿,挖土机

唯一条静谧而阔达的河流

方可匹配我一个人土得掉渣的音乐厅

一次深夜,我跌跌撞撞回乡

内心豢养的乐声奔溃四野

我听见一群七星瓢虫发出微细而贴心的沙沙声

它们唱着歌朝我飞过来。像引领,更像慰籍

——里尔克秋日里徘徊的落叶。博尔赫斯遗忘的月亮

皆被一一剔除。我渴求的

还是如此这般天籁的声响,有着胚胎音乐的教化

——让我很多回

和成年累月劳作的乡亲站同一地平线

“身陷沟壑,却也要仰望星云”

◎九月

所幸。我今夜听到的虫唱

不曾复制脱节的部分

仿佛在赞颂什么

磅礴而延绵

——这全盘托出的

往腰肢丰腴的容器

投入一碰即响的乐谱

校音。交给每一根长年累月

劳作的手指

他们比我更爱这朴素而丰沛的世界

低处灌木丛的萤火

和高处的星芒

在同一水平线。出没,擦拭

一生总有那么几回

甜蜜的浆果朝一个反光的小洞

往下掉

◎元宵悖论

那时,用糯米扯浆纯手工做的元宵,还小

月亮还小,从不敢独自走出村子

我们还小,日子团团圆圆

母亲还年青

孩子顽皮,过年闯点小祸不挨打骂

到正月十五,即被告诫:

明天开始你们给我夹紧尾巴做人

逾中年,月亮老旧,元宵消失

我愈加珍爱圆的事物:钟表,硬币,井盖

我每天夹着尾巴做人

有时候慢一拍,是被豁口绊倒

所幸,地球还是圆的

◎独木器和歌谣

独木器和一个民族

最早来到海南。偏安一隅

“成大器者”,有着不可切割的完整灵魂

我抵达黎族之时

眼里忽然就没有了海

在这里,木头被赋予更深的含义

时间在木质纹理上,安静地走过

金属的碰撞之声,在海岛外

独木舟,独木舂米臼,独木杵,独木凳,独木鼓

一只独木器独唱,一群独木器合唱

天生的乐器——

民间歌谣由此诞生

我听到的黎族歌谣。淳朴,乐观,清脆

琅琅作响。是木器独有的发声

如钻木取火,如木简刻字

如阴阳五行之木——

“木曰曲直”

那一刻,天地哑然失音

我已习惯了人间锯齿的轰鸣

却还是沉溺于独木器的

温柔以待

◎兰州辞

再朝前走

往西,渡黄河,就是河西走廊

往东,越秦古州,就是天水

往北,就是毛乌素沙漠和戈壁

往南,就是拉扑楞寺

我哪儿都不去了

河流和母亲都在这里,落地生根

我的兰州。黄脸孔,老歌谣

踩水车倒挽黄河水的那人,是我的老祖宗

在黄河滩放羊的那人,是我的老祖宗

新麦和羊群,是我众多的哑巴兄弟

他们成为敦煌汉简上的字符

成为魏晋墓壁画的虫鱼和草木

成为麦秸垛上世代张望的麻雀

粗陶瓷上的水波纹和舞蹈纹

神赐的印记。出处和底细还那么清晰

辞别兰州,我还是一路向西

如一粒飞沙,扑入世间茫茫之荒漠

窟中走出来的佛,每一尊

我都似曾见过

◎拉扑楞寺的黄昏

这一刻,群峰如送葬的队伍

暮钟响,落日又一次安详地离去

一只乌鸦停在鎏铜瓦上

它在余晖里梳理自己黑亮的羽毛

我确定不是幻觉

在一朵酥油花里,我看到

故去的亲人和陷落的城堡

冰凉的指尖下——

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村庄,山水和植物

都无恙

甘南的黄昏,拉卜楞寺如一页旧经书

一轮明月和十万星辰即将降落寺顶

如人类的烟火,如灌满蜜的蜂巢

我们念诵的光,来到身边

仿佛从未离开

拜过的诸佛,轮值

替我们守夜

◎丹霞经

我有理由相信

这一片斑斓之美

与壁画,陶瓷,诗经和古饮器

都骨血相连。飞天

用歌舞,音乐,鲜花,食物

供养诸佛。人间的霓裳

在冬天的冰沟怀孕,春天分娩

驼队经过的地方

有丝绸落下。黑黄的土地上跑着

成群的牛羊骏马

沟壑里,裕固族老人的白发

是祁连山巅的积雪。领着涌动的羊群

走向岩层深处

摊开的青草经,是炊烟和粮食

在张掖肃南,我追逐每一个日出和日落

红色,褐色,黄色,紫灰,青蓝

我从未想到自己内心塌陷的部分

有朝一日被抬升,被托拱。成丹霞

竟是如此的张扬而壮美

如此的悲悯而辽阔

如佛祖的七彩袈裟,覆盖着

苍夷满目的尘世

◎风吹祁连山

风把马蹄寺的酥油灯吹灭

又把洼地一丛丛刺槐吹开

风把山的海洋吹得冰霜覆面

又把冰川吹成一条条河流

风把丝绸,漆器,铜镜吹出天山之外

又把宗教,经卷,玻璃送回关中

风一直吹

走最后的一只骆驼掉了队

它倒下去,就成了垫脚石和桥梁

就成了延绵不断的脉脊

风一直吹

将沉睡几千年的汉简吹出土

字符是闪亮的马蹄铁

我死去又活过来的骏马

在河西走廊满是褶皱的湖泊,嘶鸣,饮水

风一直吹

吹凉了鹰隼的翅膀

天空一直后退

露出古道,孤城,万仞山

风把祁连山的雪线吹至老父母的头顶

我远隔万里的故土,盛开着一朵白色的雪莲

◎沙之乐器

敦煌城向南

我一眼就看见连绵起伏的鸣沙山

像骆驼的脊骨,一直躬身向前

曾经跑得沙土冒烟,狂风四起

登鸣沙山,流沙不断后退

一些磅礴的事物,也跟着后退

只有我在风沙的利刃中茕茕而行

下山,耳闻沙鸣

如《诗经》中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如魏晋的《箜篌引》,唐宋的琵琶,明清的渔鼓

不。此乐即三月春雷,轰鸣不绝

带来种子,甘泉,酥油。有牲畜和人烟的小人间

天地之乐器,在鸣唱,在赞颂

黄昏中

见一眼沉沙托起群仞和落日

原来世界之大,人心之大

都抵不过一颗小小黄沙

◎最后的牧羊人

恍惚间,第一眼看过去

误认他是魏晋壁画砖里走出来的游牧

在方圆百里无人烟的大戈壁

执一小块绿洲来搭救我

这个清晨,我遇到与世隔绝的美

羊群穿过这滩,那滩

抵达绿草如茵之地。那里

粮食和光安静地生长。天赐恩情

太阳出来,及时收走了草叶上的露水

牧羊老人。每天凌晨四点出发

晚上七点回家。几块土砖搭起来的神龛上

供奉的神,替他看家。烟火

飘荡在黄泥巴房子的屋顶

黄昏时,老人是菩萨

领回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

一想到这些,心就很温暖,柔软

我们都短暂地选择了遗忘

——人间尚有屠宰场

◎新麦经

翻地,松土。像打开一本老经卷

兰州的黄土地里躬身劳作之人

是窟中走出来的菩萨

他们将麦子一粒粒种下

就生出绿油油的经文

就生出镰刀型的弯月

就生出成群的牛羊和黎民

就生出炊烟袅袅的村庄

出苗,分蘖,抽穗,杨花,灌浆

我在佛前做下所有功课

只为领受饱满而金黄的麦粒

如领命教诲和恩旨

——以食为天

我的粮食和性命,酒和诗歌

麦田,打麦场,麦草垛

都如神性的寺庙矗立

陇原大地,每一孔窑洞,每一孔石窟

都漏出麦芒一样微小却璀璨的光

◎兰州慢

河流浩荡出关,留下至柔一段

西去的驼峰,遗下丝绸

这是五千岁的“金城汤池”

黄河母亲雕像,铁桥,白马寺

皆为时光舍下的佛骨

在兰州

寡淡的时间忽然有了盐巴的滋味

接着葡萄,胡椒,茶叶,糖。生活慢下来

有了瓷器,铜器,铁器的碰响之乐

有了丝织品,纸张,香料的窸窣之音

这才是真实的“兰”

——草木描绘其容颜,器物刻画其肌理

我爱着的兰州

苜蓿和槐花遍地开放

百合和白兰瓜香气绵长

山水,花鸟,人物。长在一只葫芦上

铜奔马,玉人,彩绘佛

陪着我慢悠悠地重走丝路

至于飞燕被踏于马下

那是兰州以西的事了

◎水车谣

榆木,槐木,柳木。乐器天成

交响曲,协奏曲,小夜曲

黄河是多声部音乐

水车是自学成才的演奏家

辐条,刮板,叶轮,木槽之上

密布螺纹,如旧唱盘

乐声开始陈诉——

陇上灌满水的稻田

随风飘荡的秧歌

河套里涌动着羊群

秋天浆果汁液四溅。甜美大合唱

在兰州水车园。我错觉

天地间,轮轴不停地旋转

把时光的河流一再倒挽

逆光中重现的事物

我称之为丝绸,瓷器,玻璃

成群的,背负山脊的驼队

领着铜马仪仗队的铜奔马

不。分明是不肯抽身离去的飞天

不。分明是我故土满园盛开的苹果花

——劳作者的指纹,河里走“之字形”的羊皮筏

随着水车盘旋而至

转瞬,又泯灭于黄河巨大的漩涡

◎敦煌

无疑,这一路减负是成功的

抵达敦煌

我是飞天的仕女

驻足的游牧

石器时代的原始窑

刚面世的明珠

不,我是从古印度远道而来的经卷

在窟洞,邂逅我倒叙的语言,我的佛

我著一袭宽大的丝绸长袍

除了丝绸的温润,弹性和柔软

还有什么能包裹一颗朝圣的心

如此厚重之物,如此辽阔之地

宜轻拿轻放

我的先人

把基因留在壁画,彩塑,驼铃和舍利中

循着他们布下的暗记

渡黄河,穿越沙漠和戈壁

我要赶上前面那支驼队

走回汉唐

走到丝绸的尽头

从岩画里活过来的车马

匍匐在我脚下

黄沙漫天。它竟然一眼识我

(原载于“一线诗刊”微信公众号)

梅苔儿,女,医生,湖南浏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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