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际丞把我当替身,从一开始就是明说了的。
于是我努力地扮演,从语气到穿着,无可指责。
他一开始很满意。
直到他发现,在他哥哥的墓碑上并排刻着的名字是我。
1
小炖锅里煲的汤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氤氲的白色雾气袅袅升起。
多少有点馋人,但是我没有去管它,仍然在专心处理今天的文件。
苏际丞今天开完会就离开了了,风风火火地扔下了一堆烂摊子,只能我来收拾。
但是今天注定处理不完了,电话响了。
「喂,枝枝姐吗?苏际丞他喝醉了,你要不来接一下?」
是苏际丞的兄弟,甚至都不用说在哪个地方。
但我还是温声关照了几句,麻烦他帮忙照顾一下苏际丞。
对方今天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怕是又有什么麻烦事了。
挂了电话我面无表情地起身,上楼去换衣服。
白色丝麻质地的连衣裙,怕深秋的天气会冷又搭了件长款针织外套。
喷了点木质香,淡淡的香气倒也挺适合有些清冷的温度。
我甚至临时画了个淡妆。
很完美,是他要求的他的白月光的样子。
温柔,文艺,又多情。
驱车到了苏际丞和他的狐朋狗友喝酒的酒吧,停好车下去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有点困,心里又记挂着还没处理好的文件,想赶紧回去。
但是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和苏际丞并排坐着的女孩子。
素白的连衣裙,栗色的长卷发,精致小巧的耳钉。
一双剪水秋瞳,温柔又多情的样子。
是他的白月光,白锦。
2
包厢里其乐融融的气氛被我一下子打破了,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我和她两个人简直就像在照镜子,无比类似的穿着打扮。
白锦似乎也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
苏际丞还穿着我给他挑的衣服,今天是跨国会议所以穿的比较正式。
但现在也不正式了。
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在了一边,衬衫的衣袖卷到了手肘。
领带更别说,早晨我亲手打的领结早就被扯开了,松松垮垮的放荡不羁。
这是连回家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吗?
看见我推门进来,苏际丞似乎有些错愕,下意识地扭过脸看了一眼白锦。
身体微不可查地离远了一些。
「际丞,我来接你了,给你煲了汤回去就能喝了。」
我走上前,将从停车场走来被冻得有些冰冷的手贴到他脸颊上。
苏际丞被冰得打了个哆嗦,喝得有些迷糊的人睁大了眼睛来看我。
他可真好看呀。
剑眉星目,唇是无情的薄唇,有些冷淡疏离的长相,喝醉了酒却又显得有些青涩了。
毕竟他也才毕业一年,还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
我将他散垂下的头发往后拨去,露出一整张令我目眩神迷的脸。
苏际丞的头发有些硬,每次给他弄发型总要多费些时间,这点不像他。
「你怎么过来了?」苏际丞清醒过来了,皱着眉头看我,好像有几分生气。
「小丞,我拜托小柯打的电话,你喝了酒回去我不放心。」
白锦说话也是轻声细气的,温温柔柔很是熨帖。
「就是呀丞哥,白锦也是关心你嘛。」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酒肉朋友在那里起哄看热闹。
我不喜欢和他的这些个二世祖朋友打交道,但是苏际丞很喜欢。
他一年前从国外回来继承家业全靠这些人排解白月光嫁人的苦闷。
我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仍是温声细语地劝他,连语气都和白锦像极了。
「际丞,先回去吧,已经不早了。」
说着就伸手想扶他站起来。
啪!
无比清脆的一声响。
手一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狠狠地打掉了。
「小丞。」
白锦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但是那眼神没有丝毫杀伤力,柔得像春水一样。
「林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吗?我当然有事。
苏际丞喝了酒下手没轻没重,我又是一点磕碰就容易淤青的体质。
手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苏际丞,该回家了。」
我第三次喊他,连名带姓,轻柔的语气里含着霜。
你要乖一点啊,苏际丞。
你这样就不像他了。
3
或许是被我那不太好的语气叫醒了。
苏际丞终于站了起来,揉了揉头一副无辜的模样。
他没有理我,从一旁拎起西装外套强行披在了白锦身上。
「走吧,先送你回去。」
我听到了他的朋友小声的笑闹声。
大概又是在鄙夷我利用工作之便扒拉上了苏际丞。
上位了大半年,却还是在他眼里毫无地位。
心甘情愿做个替身。
却在白月光面前输得彻底。
输得彻底吗?
我面上仍是和气的微笑,因为手上疼痛有一点轻微的泪意。
生理性的泪意,难以抑制地红了眼,显得有些可怜。
但是心里却平静的像死水一样。
我替两个人开门,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往我停车的位置走去。
侧身而过时,我的余光瞥见苏际丞盯着我的手,紧紧皱着眉。
但是他依然什么都没做,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沉默地跟着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白小姐是今天回来的吗?住在哪里呢?」
我打破沉默,毕竟这两个人都喝了酒,苏际丞一句送她回去,还不是我开车。
「是的,今天刚回来呢,暂时在XX酒店住。」
恩,苏家名下的酒店。
挺好的,说明我们业务能力出色嘛。
我漫不经心地想。
「我和小丞从他回国后也是很久没见了,今天聚一聚,林小姐不要多想。」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白锦补充了一句,语气小心翼翼。
「不用和她解释。」
苏际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几步上前拉开门坐上副驾驶。
我坐上驾驶座,惊异地看着苏际丞无比顺手地系好了安全带。
苏际丞似乎在我的目光中反应过来了,黑着脸下车。
他重重甩上了门,又坐进了后座陪白锦。
白锦似乎有些高兴,温柔的语气带着笑意:「林小姐,这周末有个画展,我约了小丞一起,你有空吗?」
「她没空。」
不等我回答,苏际丞就开口回绝了,语气暴躁无比。
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苏际丞,我教了你大半年,要稳重,任何时候都要不露声色。
为什么白锦一回来,你就忘了呢。
4
「际丞,周末要回老宅那边的,你忘记了吗?」
我的脸上一分笑意也无,但是说出口的话依然语气温柔。
半年多的装模作样几乎成了习惯。
「小丞你要回老宅吗?那要不算了,我自己去看好了。」
白锦体贴地安慰,还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我从后视镜瞥见,漠然地移开了眼没再说话。
「没事,周六陪你,晚上我再回去。」沉默了片刻,苏际丞开口回应。
「小丞,你真好呀。我有点困了,你借我靠一下。」
白锦的声音有点含糊的困倦,她侧头靠在苏际丞肩膀上。
栗色的长卷发垂下,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露出尖尖的下颌,精致乖巧。
我忍不住又从后视镜去撇他们,却撞上了苏际丞的眼神。
他也直直地盯着后视镜看,刚才的暴躁从他身上褪去了,显得有些面无表情的冷厉。
我幻想着,他此刻应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如冰雪消融,如春来低谷。
那是只对亲近之人展露的一点内敛的亲昵。
可是他没有。
我无趣地收回视线,在这深秋的萧瑟里将他的白月光安全地送到了酒店。
「锦锦,到了。」
苏际丞轻声地唤醒白锦。
白锦大概是酒意上头了,有些懵懵懂懂的,但是很乖又不吵闹的模样。
只睁着那双秋水般的眼睛盯着苏际丞。
「我送她上去。」
苏际丞对我说话,却连脸都没转向我,急匆匆地扶着白锦就离开了。
我不知要等多久,心里一时想着还没处理完的文件,一时又想着苏际丞和他的白月光白锦小姐,有些乱糟糟的。
白锦回来了,会对我有影响吗?
我有些神经质地开始咬指甲,心里钝钝地疼。
心脏一抽抽地仿佛有人在用最细的线一寸寸磨过去,刻骨铭心。
不可以,不可以的。
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和苏际丞一样像他了。
5
苏际丞回来的很快,出乎我的意料。
他带着一身寒气坐进副驾驶,往我的怀里扔进一只芦荟胶。
「回家涂手,刚才对不起。」
他的脸色很臭,别别扭扭又不情不愿地道歉。
「你这哪来的,白小姐给的吗?」
我有些惊讶他居然还记得刚才拍了我一巴掌的事。
手上的疼痛已经散了,但依然红得有些吓人。
「酒店拿的。」
我想起来了,苏家的酒店一楼都会有一个小商店,当初还是我建议设立的。
「际丞,谢谢你,我很开心。」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发自内心地朝他笑。
苏际丞似乎有些怔愣。
我从他眼中看到我的倒影,眉眼浓艳,其实并不适合这样清淡文艺的打扮。
「林枝枝,白锦在的日子,你不用装她了。」
苏际丞有些别扭的开口,不知是不是白锦刚才和他说了些什么。
「好吧,都听你的。」
我的心情还是很好,冲他勾唇一笑,没了那层束缚,这笑就色如春花有些勾人了。
苏际丞果然红了脸。
我趁热打铁和他说:「那我们回家吧,你今天喝了酒,我给你煲的汤正好可以养胃。」
一边说着一边启动车子,往我们住的地方开去。
「我不想喝汤,总是有股药味。白锦就从来不给我煲汤,你这样就不像她了,要扣分。」
苏际丞似乎也酒劲上头了,侧头看着我,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说道。
「你的胃不好呀,给你养胃的。」
我安抚地哄他,顺手也摸了摸他头。
「我胃很好呀。」
对啊,苏际丞没有胃病。
我一时间又开始心悸了,溺水般的痛苦笼罩了我,让我险些握不住方向盘。
有胃病需要我时常煲汤的,是他的哥哥。
苏际南。
6
我浑浑噩噩地将苏际丞从车上搀扶下来。
为他换衣擦脸,温柔小意地劝他将我炖了一晚上的汤喝下。
他真是醉迷糊了。
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搂着我的腰,将脑袋往我怀里蹭。
我半靠着床头,安抚着他。
他用的洗发水是我熟悉的味道,缱绻清新让我有些迷糊。
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额头,这样看起来真是与他哥哥像极了。
仿佛那个人不曾离去,一直在我身边。
随时会伸手与我十指相握,唤我一声枝枝。
指尖划过他的头发,用柔软的指腹为他温柔地按摩头皮。
就像过去的许多年里,我为另一个人做过的那样。
不知他梦里相见的是白锦小姐,还是我呢?
我幽幽地叹气。
不过我并不在意。
我需要的就是这张脸。
才能假装此时在我怀里的,还是那个我爱了十多年的人。
那个把我孤零零地留在人世的苏际南。
其实在去年苏际丞回国之前,我并未见过他。
原因无他,上一辈的爱恨纠葛。
苏际丞的妈妈和苏爸爸的婚姻是双方长辈都看好的联姻,强强结合。
但是苏际南的妈妈却是苏爸爸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老一辈的强势介入之下,世上多了两对怨侣。
苏爸爸苦心孤诣终于站稳脚跟青梅重聚。
苏际丞的妈妈就潇洒地带着儿子远走他乡。
所以苏际丞恨极了爸爸,也恨极了比他的哥哥。
而正是他离开苏家后两年,我作为苏老爷子朋友的遗孤,来到了苏家。
往后十年,我的心里眼里,都是苏际南。
想的念的,都是苏际南。
我记得我高考结束时,他轻轻落在我唇上的那个吻。
也记得他每年大年夜偷偷带着我出去放的烟花。
太多美好的记忆,就显得他的离世猝不及防。
让我一度难以接受想要寻死。
幸好,幸好苏际丞回来了。
让我仿佛孤魂野鬼看到了幽冥之火。
不然我就要对苏际南食言了。
7
我叮嘱苏际丞周六要回老宅,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那天是我的生日。
自我来到苏家以后,我的一切待遇和苏际南是一模一样的。
他有的我也有,因此每一年的生日都是在老宅过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苏际丞他显然忘记了。
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有一句话其实说的没错。
我就是利用工作之便搭上了苏际丞。
苏际南去世后,苏家的继承人只剩下了远在国外不肯回家的苏际丞。
我不知道苏爸爸用了什么手段,或者苏际丞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在苏际南下葬之后,他回国了,纡尊降贵来继承苏家的事业。
我就是苏家安排给他的秘书。
带他熟悉苏家的公司,替他安排适应国内的生活。
他一开始很排斥我,就像排斥他的亲生父亲一样。
但是后来他发现,我太好用了。
苏家的各项产业我烂熟于心,随时给他提点但不会越权干涉。
他出国十余年对国内一无所知。
于是我会带他去最适合他的成衣定制店铺,为他挑选最符合他口味的饭店。
对于他的一切我事事上心,有求必应。
远远超出一个秘书的职责。
帮他这个在国外学艺术的小少爷迅速地拾起一切。
我让他感受到了我的满腔爱意,于是他如我所愿。
和我在一起了。
作为他的白月光白锦的替身。
我爱怜地摸了摸熟睡中的苏际丞的脸,手指从他的额头划过,轻抚到他的唇。
他不安地皱起了眉,孩子气地躲了躲。
但是会有惩罚哦。
我轻笑了一下,放过了他,与他相拥入眠。
8
周六早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所以苏际丞和他白月光的画展之约只能推迟一些。
今天的合作方有些咄咄逼人,仿佛看出了苏际丞的稚嫩般步步紧逼。
但是他经过了我一年的调教,最擅长的就是狐假虎威。
他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高深莫测。
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点桌面,只偶尔按照我提前做好的规划简明扼要发言。
绝不多说一个字。
上桌谈判的都是我用惯的得力干将,各个能言善辩,画大饼水平一流。
随着时间的推进,对方的语气逐渐柔和了下来。
看得出是很满意了。
结果也如我所料,皆大欢喜。
然而刚出会议室送走人,小助理带着两个人向我们走来。
一个是白锦小姐直奔着苏际丞而去,另一个人拿着一大束红玫瑰,向我走来。
「小丞,你们开完会啦。」
白锦小步雀跃地走到苏际丞身边。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温柔,路过我身边时带过一阵香风。
她伸手想去挽苏际丞的手,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她有些懊恼地笑了下,娇声对我说:「哎呀我都忘了在国内,林小姐不好意思呀,我和小丞在之前在国外亲近惯了。」
我敷衍地笑了笑,回她:「没关系呀,反正白小姐的丈夫也不在国内,看不到的。」
然后伸手接过旁边的人送上的大束玫瑰。
厄瓜多尔的红玫瑰浓郁得醉人,大朵饱满娇艳欲滴。
「还有这个,生日礼物。」来人笑眯眯的,一双狐狸眼弯弯的。「知道你等会要回老宅去,我也懒得跑这么远了,给你送到公司。」
「谢谢,来我办公室坐会吧。」
转身看见苏际丞黑着一张脸站在我身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们。
「这位是?」
他的语气来者不善,醋味浓的让身边的白锦脸上温和的笑意都挂不住了。
「这是我大学的学长。」
我平静地和他解释,勾唇一笑:「你和白小姐去画展穿这身不合适,另外一套衣服我挂在你办公室的休息间了,记得要换哦。」
「不是吧?女朋友生日还要和别人出去呀?」
江曲用夸张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对着苏际丞啧啧啧,弯弯的笑眼里满是看热闹的兴趣盎然。
「那你送别人女朋友红玫瑰又是什么道理。」
苏际丞也是动了真怒,脸上满是风雨欲来的威胁。
「小弟弟,我认识枝枝可比你久多了。」
江曲容颜精致,又极会打扮,今天简直是盛装出行仿佛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你要是不珍惜,我可不介意横刀夺爱哦。」
9
「江曲,别闹了。」
眼看着这两人气咻咻地要吵起来了,我赶紧把拱火的江曲按了下来。
「际丞,你和白小姐先去把,我回家等你。」
顺便善解人意地对苏际丞微微一笑。
他一下子尴尬地泄了火,目光深沉地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火急火燎的样子,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白锦面露复杂之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花枝招展的江曲,终究快步跟上了苏际丞。
我不甚在意地带着江曲往我的办公室走去,他还在不高兴地哼哼唧唧,一路说小话。
然而一进办公室,他就换了一副嘴脸。
哀怨地质问我:「林枝枝,你是不是变心了。」
我颇为好笑地斜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熟练地在咖啡机上操作。
「你这话说的,仿佛我们真有什么一样。怎么,你的八块腹肌小男友呢?」
「我们好着呢。」他不满地瞪了我一眼,黏黏糊糊地说:「咖啡加糖哦,我喝不了苦的。」
「没糖,爱喝不喝。」
不过还是翻箱倒柜找出了两个糖包扔给他。
咖啡的香气氤氲而起,与穿过落地窗洒落的秋日暖阳交织,一时间竟有几分岁月静好。
「说实在的,我今天看到他真是吓了一跳。」
江曲浅喝了一口没加糖的拿铁,龇牙咧嘴的将两个糖包都拆开抖了进去。
「像,实在是太像了。」
江曲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带着点莫名的惆怅和难过。
「苏哥走了也快两年了,你······」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我忘不掉呀。」
我轻轻呢喃,目光透过他的容颜,旧日时光呼啸而至,让我战栗。
江曲是苏际南的好哥们,后来也成了颇为照顾我的大哥哥。
我在来到苏家以后一度自闭到无法与外界沟通,整夜整夜的梦魇时,我不敢打扰任何人,可是苏际南还是知道了。
他会点着一盏灯,温柔地哄我入睡,少年清朗的声音驱散了张牙舞爪的噩梦。
他会将我郑重其事地介绍给他的好朋友,第一个接纳我的就是每天笑眯眯有一双狐狸眼的江曲。
我循着他的足迹亦趋亦步,上一样的学校,学一样的专业,进他的公司当他的秘书。
我们背着苏家的长辈偷偷地恋爱,在无人处交换一个青涩又甜蜜的吻。
我曾经失去了一切,可是在他的呵护之下,我又重新获得了全世界。
直到车祸,毫无征兆地带走了他。
「枝枝。」
江曲担忧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铺天盖地的血色从我视网膜中退散。
「没事。」我安抚地冲他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有了苏际南,我又仿佛变成了那个黑夜里瑟缩难眠的小女孩。
苏际丞不过是我自我欺骗的安慰剂罢了。
「林枝枝,你知道吗,今天看到苏际丞的时候我有点生气,苏哥对你这么好,你却和他弟弟搞在了一起。」
江曲自顾自地将他那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拆了,将里面的小盒子递给了我。
一点没有留给寿星拆礼物的自觉。
「但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又有点可怜你了。」
「一直没走出来的只有你。」
我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是两枚戒指,内侧用花体英文刻着「S&L」。
「这是苏哥在我这订的。」
「欠你的戒指。」
10
回到苏家老宅,梅阿姨正在忙忙碌碌地做饭。
经历了丧子之痛以后,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两鬓染霜,平时说话也少了。
但是今日,她还是亲自下厨做我喜欢吃的菜。
我眼眶微热,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一下子伸手抱住她。
「梅姨!今天有糖醋小排吗?」
我娇嗔地和她撒娇,语气甜蜜天真。
「枝枝回来啦,你最爱的糖醋小排怎么会落下呢。」
梅姨侧头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精神是这段时间来难得的好。
「我来给您打下手吧。」
说着我把头发松松地绾成了一个发髻。
「不用不用,寿星动什么手。我这也差不多了,你去叫你苏叔叔。」
她轻轻地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去书房喊人。
我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厨房的门已经在我眼前关上了。
无奈地晃了晃脑袋,我一路走上三楼书房。
苏家装修的风格是那种很传统的老式红木,可是为了住的舒适,又按照主人家的意思,不断地添置着各种现代化的家居。
满满都是小心思,苏际南的小心思。
我轻轻叩了叩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苏叔叔坐在电脑后,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头,看到我进来眼睛一亮。
「枝枝,快过来,又好久没回来了吧,你这个没良心的。」
「叔叔,我这不是要做苏际丞的大秘,忙得很。你给我派的任务可别怪我。」
我脚步轻盈地走过去,给他喝空了的茶杯里添上热水。
「对了,什么事呀,您怎么看起来这么烦恼。」我好奇极了。
「就是,我怎么这么烦恼。」他脸一板,指着电脑屏幕给我看。
「这个项目是不是你们那做出来的,怎么一塌糊涂。」
我瞟了一眼,确实是我们做的,不过呢······
「你儿子做的,不让我插手。放心吧,我安排好了,等他吃了瘪马上会纠正过来。 plan a & plan b 嘛,我记着呢。」
「这个臭小子是真的不行啊,被他妈妈养废了。」
苏叔叔假装深沉地叹了口气,忧郁地看着我。
我斜了他一眼,默默地说:「你喊他回来的呀。」
11
吃饭的时候苏家老一辈也打来了微信视频祝我生日快乐。
我甜甜地喊着爷爷奶奶,逗得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近年来也身体不好,总是这难受那难受的,干脆一入秋就飞到海南住了。
「小南今天不在吗?」
苏奶奶的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了,她总是记不得很多事情。
她睁大了眼睛凑近屏幕,仔细地看寻找着。
苏爷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劝她:「小南忙嘛,现在的年轻人上班都拼着呢。」
我的眼睛仿佛进了沙子般涌上了泪意,心里也是酸溜溜的难受。
如果我也能像这样忘记多好呀,可是我忘不了,就只能自欺欺人。
「好像有人在敲门,我去看一下。」
我找了个借口离开饭桌,背过人轻轻擦拭眼角,咽回了泪意。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竟然是苏际丞。
「你······」
一束花被塞进了我的怀里,不是热烈奔放的红玫瑰,而是我最爱的香雪兰。
温文尔雅又清新自然的香味,一下子紧紧将我簇拥。
「对不起,我以为你过阳历生日的。」
苏际丞换上了我给他准备的另一套衣服,休闲的打扮更加凸显了他的年轻朝气。
热烈得像一团火,生气勃勃地灼烧了我的眼。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带着少年人的忐忑。
这是我在苏际南身上从未见过的,他永远是那样沉着冷静又温和自在。
「进来吧,以为你不回来,我们都开始吃饭了。」
我嗔怪地对他说,放任他牵住了我的手。
轻轻一握,又自然地松开。
梅姨面色冷淡地看了苏际丞一眼,又温柔地笑着给我夹菜,絮絮地说着近日的趣事。
苏叔叔打着圆场,和苏际南你一杯我一杯,推杯换盏酒到酣处,两个人又开始勾肩搭背。
仿佛过往十几年的父爱空缺不存在一样。
梅姨轻嗤了一声,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这就是男人啊。」
她温柔的眸子对上我清醒的眼。
「你想做的,我会帮你哦。我可爱的枝枝。」
12
苏爸爸有梅姨照顾,而醉得迷迷糊糊的苏际丞就由我搀扶上楼了。
他和梅姨两看生厌,不仅懒得来老宅,更不喜欢这在这的客房。
「不要去客房,去,去你房间。」
喝醉了的人不可以讲道理,这句话我深切地知道。
于是我从善如流,扶着他的脚步一转,往我房间走去。
「枝枝姐,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刚把门关上,苏际丞就不由分说把我压在了门板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颈侧,带着哭腔呜咽地蹭来蹭去。
这个称呼只有最开始他用过,自从知道我是苏爸爸派去的人,永远是连名带姓的喊我。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位小少爷又发什么疯。
「际丞,你喝醉了呀,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好不好。」
我用十二分的耐心哄着眼前这个人,伸手揉了揉他并不柔软的头发,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了回去。
一个滚烫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小心翼翼又庄而重之。
如蜻蜓点水般略过,要不是他热得惊人的温度,怕是会让人觉得是一场幻梦。
「那个人,你不要理他好不好?」
居然是吃醋了?
我挑了挑眉,勾起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
「谁呀?白锦吗?我不过是她的替身罢了,你要是不想让我见她,那我躲着点就是了。」
说罢还做作地忧郁叹气,将一个卑微替身的形象演了个十成十。
「不是,不是呀。」
苏际丞急切地看向我,湿润的眼睛里是炙热到我无法理解的爱意和期待。
这样的爱意我从未见过。
苏际南看向我时更多的是包容和温和,如春风拂面永远进退得宜,他习惯了不露声色,也习惯了步步为营。
而比他年幼的我,被他不动声色地照顾得很好。
所以我,并不需要这样少年滚烫而又蒙头转向的爱。
「那是什么呀。」
我伸手抚上他的侧脸,用海妖般引人沉沦的语气低声问他,鼓励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的眼,诱他说出那句我想听的话。
苏际丞又低头亲了我一口,仿佛从这一吻中汲取到了足够多的勇气,破釜沉舟地红着脸郑重说道。
「没有替身,我骗你的。」
「所以你可不可以只喜欢我?」
我定定地看着他,想要确认说出这句话的他,是认真的还是醉酒后的胡话。
可是苏际丞的眼睛,真是太亮了,让我一下子了然于心。
真可惜呀,要辜负你的情谊了。
我没有回话,只是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他却将这当做了默认,更加快乐地拥紧了我。
13
苏际丞说要睡个午觉,于是我就如他所愿,陪他一起躺下了。
等确认他睡熟以后,我又轻手轻脚地起来了,如一条灵活的鱼儿从他的怀抱里溜出来。
他不安地翻了个身,又自顾自睡去了,没有被惊醒。
我径自出了门,按着熟悉的路驶去,悠闲地将车窗降下一半。
秋日的天气似乎总是如此,弥漫着桂花的香气,甜甜的却又不腻人,混合着秋天惯常的清冷,很舒适。
而我的目的地,苏际南所葬的墓园,更是无比的空旷寥落。
也是,不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谁会经常来呢?
除了奇怪的我。
我循着闭着眼都能摸到的小道拾级而上,这个陵园有些年份了,松柏常青,清风吹过时有簌簌的声响。
让我的心情很是平静。
苏际南在墓碑上的照片是大学毕业时我拉他去拍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他抿着唇微笑,露出一个单侧的小小的笑涡,微弯的眼中满是宠溺和纵容。
那是我们最无忧无虑最欢乐的时光。
我将香烛一一点好,将墓前枯萎的鲜花换成我新带来的,将那个戒指盒搁在桌上。
然后坐在一边开始慢悠悠地将整沓的纸元宝拆开,轻轻捏着让一个个平整的元宝鼓起,变得胖乎乎的。
人死如灯灭,最后都只剩一抔黃土。
那个住在我心尖尖上的人去世后,不过一年,其他人也逐渐开始淡忘了。
而我如今能做的竟然只有多给他烧些纸币,多寄托一些我的哀思。
我已经不记得这段时间叠了多少元宝了,怕是能让苏际南在那边又成了一个亿万富翁。
秋风萧瑟,吹得那成堆的元宝也在秋日里颤颤巍巍地抖动,竟有种波光粼粼的错觉。
我絮絮地和苏际南说着近日的事,事无巨细地诉说着最近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悠长的时光呼啸而过,墓碑上的他仿佛穿越阴阳的鸿沟冲着我微笑。
磨磨蹭蹭地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就像以前的每个生日一样,无论做什么,能在一起就让我很快乐了。
我在包里翻找火柴,有皮鞋轻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最后在我背后站定了。
我捏着火柴盒转身看去,是脸白得像鬼一样的苏际丞。
他的眼中满是红血丝,额发凌乱地垂下,双唇哆嗦得仿佛大限将至的病人一般。
我淡定地冲他笑了一下,示意他往旁边站一点,然后从一堆元宝中拿出一个引燃。
橘红的火光窜起,灰烬飞舞着随着热浪升空,模糊了他的眉眼。
「林枝枝,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出口的话带着颤,轻得仿佛气若游丝,带着不可置信和哀求。
他指着墓碑,墓碑上并排刻着的是我林枝枝和他哥哥苏际南的名字。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对一个刚深情告白过的男孩子来说,这也许太残酷了。
但是我已经没有心了,也不会再觉得心疼了。
于是我依然冲着他笑,悠悠地说:「夫妻合葬,你们国外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你们结婚了?」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淬着毒般让他难以说出口。
我轻轻地点了下头,而他的脸色更加惨淡了。
「你是我嫂子,那你还接近我,说爱我······」
我冷静地审视着他,问他:「我说过爱你吗?」
苏际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用一种卑微乞求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我刚才说出了一句十恶不赦的话。
我淡定地向他走去,几步他就退无可退了。
轻轻地将手抚上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蹭了蹭,又僵住了身子,黯然地垂下了眉眼。
落寞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乞食失败的小流浪狗。
「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我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待在你身边,你只要像现在一样陪着我就好了。」
苏际丞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带着颤音说:「像苏际南一样吗?」
对啊,所以我才花了那么多功夫,一点点调整你的口味,你的穿着,你的为人处事的方式。
但是我也知道,这句话说出口,这个人怕不是真要跑了。
于是我没再回答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苏际丞,你不要离开我。」
14
苏际丞还是颤抖着推开了我,一个人匆匆离开了。
没敢再看那墓碑一眼。
我慢悠悠地等火盆里的火苗完全熄灭,又扒拉了一下确认所有的银元宝都烧干净了,再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
灵光乍现,我突然说道:「你会吃醋吗?你会生气吗?」
我静静地等了一会,这里依旧安静。
墓碑上的人安静地对着我笑,浅浅的笑涡里漾着我年少的所有温柔。
于是我自言自语道:「前些日子又犯病啦,活着好难啊。但是以前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最后调整了一下墓前放着的鲜花的位置,收起了戒指盒。
「戒指收到啦,可是不是你亲手戴上,我不会收下。」
回到老宅,果不其然没有苏际丞。
而手机非常准时地响起了铃声,一接起来是白锦用苏际丞手机打过来的电话。
她在那头温温柔柔地说:「林小姐,你好。」
我并不意外她此时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白锦轻笑了一下,带着点志得意满:「小丞现在在我这边,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不愿意回去。但是我想着今天是林小姐生日,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心。」
我敷衍地应和了一下,懒得接她的机锋:「那你和他说一声,我今晚也不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听着那头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的沉默,我接了一句:「还有别的事吗?」
白锦突然补充了一句:「林小姐,我离婚了。」
我好笑地反问她:「白小姐,你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国了吗?你觉得是因为你结婚吗?」
白锦没有回我,但我知道她估计就是这么以为的。
「你有兴趣可以去问下他哦。」
我原也以为是为情远走他乡,没想到今天从苏叔叔口中得知他回来的理由很简单,被威胁断了他经济来源。
与苏际南一路规划明确不同,没有人对苏际丞有太多的期许和规划,于是他自由地在国外肆意生长,像一个标准的富二代一样飙车泡吧,学习成绩稀烂。
唯有一点,是真的有几分艺术细胞,大学还是自己读的。
我懒得追究他的过去,也无意探知他和白锦的前程往事。
只是在把他当成猎物之后,不动声色地像个园艺师一般修剪着他的枝条,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像他的哥哥。
而他也沉溺于我为他编织的美梦中,清醒着沉沦。
午夜梦回时我半梦半醒间看见他,有时竟也有种苏际南就在身畔的错觉。
这么完美的替身,我怎么会让他逃脱呢?
我噙着笑挂断电话,一盘切得大小适口的果盘被递到我面前,精致的小叉子摆放在盘中,整整齐齐。
「秋天干燥,枝枝要多吃点水果呀。」
梅姨眉眼弯弯笑着和我说话,仿佛没有听见刚才我和白锦的通话一般。
「梅姨你太好啦。」
我心中的一暖,小心地叉起一块秋梨,甘甜的汁水一下子激活了我的味蕾。
「授权书我签好了,等会给你拿过来。这次做得这么绝,不怕苏际丞和你翻脸呀?」
梅姨看得通透,知道我需要筹码,二话不说就签了代持协议,让我心中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多了几分底气。
「那也要他翻得动。」
15
我没有再回之前的公司。
那只是个拿来给苏际丞练手的子公司,虽然这两年来业务也是蒸蒸日上,但是终究只是苏家产业里的一个小小分支。
一隅之地发展得再好,也比不上森林壮阔。
这两年时间我在苏际丞身边帮他,可是实际上我做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苏际南没有把我娇养成菟丝花的想法,他希望我能独立地与他并肩而立。
而这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又要追溯到当年我林家与苏家的渊源。
苏老爷子年轻发迹时,是与我爷爷一起从一穷二白把担子挣起来的,当年的风雨艰辛背后本该是合伙创业的佳话。
可到底是苏家人心狠,对自己人,更对别人。
于是果实被苏家独占摘走,苏家产业一路发展壮大,成了如今的商业帝国。
可人老了又有了恻隐之心,开始笃信因果循环。
在以为我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之后,到底还是因为愧疚将我收留。
我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如果苏际南一直活着,也许我就会一直装傻,与他平平淡淡地相伴余生。
可是苏际南却是个有原则的人,他怕极了当年父亲的事情重演在他身上,怕长辈拆散我们,怕我像他妈妈一样“被小三”这么多年,最后还要靠男人的垂怜。
于是他一毕业就玩命一样工作,一点点揽过公司的权利。
同时又偷偷带着我领了结婚证,甚至于早早立了遗嘱,名下所有都予我。
他也信不过他的父亲,就像梅姨不再相信她的丈夫一样,多么讽刺。
如果不是那次车祸带走了他,也许一切都走不到如今的地步。
苏家总部的大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让人目眩。
但是如果在里面向外看,一切又都不一样了,芸芸众生都在脚下的感觉大概是无数人所向往的。
裁剪合宜的西装掐出我纤细的腰,干脆利落一如我在大会上雷厉风行。
「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那么苏氏集团的CEO就由我来接任了。」
与会的人除了根深蒂固的几个元老,其他大多已被苏际南早早地换成了得力属下,他们都见识过我在苏际南身边时的雷霆手段,这两年也转投了我。
而那些老狐狸最懂明哲保身,只要有钱分,哪管你苏氏李氏还是王氏。
「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笑意吟吟地扫视了在座众人,苏叔叔的脸有一些灰败,但是自从苏际南从他手中夺权后,他早就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了。
苏际南去世后也是我接手顶上,除了我愿意让他接触到的,其他也是伸手莫及。
即使他有心扶起苏际丞,可是苏际丞事事要靠我兜着,半点用处都派不上。
我偏头看向苏际丞,不出意外,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迷茫。
毕竟几天前我还在鞍前马后给他作配,可是一转眼反倒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这是我们苏家的产业,你凭什么?」
懂事的人都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发一言,那么跳出来的刺头往往就是没有脑子的。
我轻轻地瞥了说话的人一眼,三十几岁就大肚便便,一说话一生气满脸的肉都在抖动。
「苏飞华是吧?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在苏幕影视传媒公司吧?」
我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跳出来我还真忘了,风口行业还能被你折腾得净亏几个亿,不是说你姓苏这钱就能给你打水漂玩。」
他此时倒是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脸色一下子就刷白了,但还是色厉内荏地瞪着我:「我的职位是叔叔任命的。」
我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行,那你和警察叔叔说。」
苏飞华蹭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伸出一只手直直地指着我,止不住地哆嗦着。
「你,你什么意思?」
「你吞了多少钱不会自己也忘记了吧?还有上周那个跳楼的女孩到底是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苏氏清清白白做生意,不会包庇你这种人。」
我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冷汗淋漓的样子,移过眼又环视众人。
「该说的我都说了,散会吧。」
16
我径自离开,乘坐电梯上了顶楼。
这个以前属于苏际南的总裁办,如今归我了。
我坐在宽敞舒适的办公椅上,托腮眯眼看着窗外,心中思索着苏际南和我说过的规划,在未来我会一点点实现。
今天的“夺权”除了最后的一点点小插曲,其他的都太顺当了。
苏际南的算无遗策为我扫清了大多数阻碍,在梅姨的帮助下我的持股一跃超过了所有人,更何况这两年我的精心布局。
苏飞华骂我蛇蝎心肠白眼狼,可是我一点都不在乎,苏氏本就有一半应该属于林家。
去泡咖啡的小助理端着咖啡回来了,顺便还带着一脸郁色的苏际丞。
但是比我想象中他可能气愤的样子可是体面太多了,他微微皱着眉,眸中的光有些深沉。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我,问出这句话的语气很是平和,有种愿赌服输的坦然。
「大概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把。」
我漫不经心地接过咖啡,略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心平气和的样子。
白锦想要靠旧情挽回苏际丞,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争。
苏际南对我说过,也许感情靠不住,但是利益的捆绑却是坚不可摧的。
所以他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做的事背后,有我出的一半力。
在我不以为然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高层的认可。
我想要苏际丞,那么就会从一开始就布下天罗地网,只有温柔的侵蚀是不够的,加上不可违逆的强权才是最好的诱饵。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我不懂的复杂,但是我懒得探究。
「记得呢。要不这样,你再陪我两年,我可以把你调到总部,之后你我各凭本事。」
我轻佻地摸了摸他的脸,不出意外看到一抹红不可控制地浮上了他的耳朵。
「当然,你作为苏际南的替身,要装得像一点。就像今天这身衣服我就不喜欢。」
我嫌弃地拍了拍他的领带,以前每一身都是我给他搭配的,哪像今天。
「要结婚吗?」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结婚?」
苏际丞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如冰雪消融,如春来低谷。
那是只对亲近之人展露的一点内敛的亲昵。
这般模样一时竟让我仿佛真看到了苏际南。
「好,那就两年,很公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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