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女孩（二）不愿回忆的童年

童年印象最深的两件事：

一、半夜被吵醒，父亲耍酒疯，摔砸东西，然后母亲拉着我去邻居家借住。第二天早上，不敢回家穿鞋子，经常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子去上学。这是童年里面做的最多的事。吃百家饭，睡百家床。

二、母亲觉得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就拉着我离家出走，说带着我去要饭。但总是流着泪一步三回头，知道哥哥是不能带走的，又怕他在家挨打挨饿，又怕后娘虐待。到底去哪里，也不知道。坐在火车道边，看着火车过。最后还是领我去姥姥家住几天。

每一次的离家出走，最后还是回家。我问母亲和父亲离婚行吗？她说怕外人笑话，怕姥姥不同意。母亲是个传统的女人，胆小懦弱又怕事，父亲不喝酒的时候，她不停的絮叨和牢骚成了陪伴她一辈子的习惯。父亲躺床上一声不吭，母亲就一直痛斥，几个小时不停。我在一边懵懂的看着！听着头疼却不敢吭声！一直听着，每天听着，白天母亲唠叨，晚上父亲喝酒后便发酒疯摔砸新暖瓶、破桌椅。第二天母亲就去请喝酒的人家去诉苦，请求人家别再请父亲喝酒了。回来就赌气去姥姥家。放学后我就去邻居家呆着，我坐在别人的床边，看着小伙伴一家吃饭，自己肚子咕咕叫，再看看人家的父母不吵架，看看人家的父亲下地干活，母亲在家按时做饭，看看有的孩子经常去奶奶家吃饭，真的好羡慕！我回家没有一次能吃到现成的饭。夏季母亲常常八点多才回来，做好饭都已经饿睡着了！睡的迷迷糊糊再喊也不愿意起来了！

整个上学阶段，没有吃过早饭，母亲躺被窝看我洗脸刷牙，再包两个煎饼带着当午饭，然后看我背书包准备走人了，总会问一句，你不吃饭吗？我装作听不到从来不吭声。每天步行往返六公里去上学，除了对吵架恐惧，挨饿受冻是我最大的记忆！棉衣和布鞋子湿了，穿一天都不干。我的记忆中家里从来没有雨伞，拿块塑料布披头上就跑了，这些事从来没有人管。有次交学费父亲给了我一张假钱，然后老师当全班同学的面说了，最后一个交还拿假钱，说完眼光就落我身上了，脸上火辣辣的被同学们看着，趴桌子上不敢抬头。在班里很长很长时间不敢看同学。这个班主任刘老师至今我还非常恨他。无论度量变得多大，我依然不会原谅他。同学聚会也没有参加过。也有印象好的老师，有位李老师，比如考试我偷吃东西，实在太饿了，他装看不见。有位单老师也很关心我。暑假他经常来北京女儿家，但是自己混的这个惨样子，都没有脸面去看看他。

看同学穿牛仔外套，真的想自己有一件，太好看了。看同学骑新的自行车，真的希望自己也有一辆。看看同学的新运动鞋，再看看脚上的破布鞋，自卑的做操都不敢伸腿。单程3公里要走很久，夜里还有晚自习。到家都十点多了。关于衣服鞋子，我从来不难为母亲，也不开口要，给什么穿什么。我记事的时候，临过年，她抱着公鸡去卖，换回来的新布料，让村里裁缝给做。裁缝拒绝了，因为手里攒的活太多了，过年都做不完，都是等着过年穿。母亲就求她，孩子过年穿不上新衣服，看着别人穿她会哭的，你就挤挤时间，我三十夜里来拿行吗？我说不哭，别求人了。母亲很坚定，当着很多人的面求人，别人也在帮忙劝，裁缝同意了，过年我也穿上了手工做的新衣服和新鞋子。让我羡慕的东西很多很多，但从来不开口。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我和母亲去卖菜，我却花了五六块钱买了一瓶洗发水。农村卖的洗衣粉洗头发太干了，味道非常大。母亲同意了，我却一直后悔和心疼这瓶洗发水的钱。

小时候没有照过相，不知道自己什么样，也没有玩的东西，爷爷从地瓜干里面抓一窝老鼠，用泥巴做个窝，坐在地上看一天老鼠。再大一点，就给爷爷抓衣服上的虱子，可多可多了，抓完后用指甲盖一压，砰的一声响，可过瘾了。爷爷从来不洗澡，但我不嫌脏。我和爷爷亲，爷爷异常的疼我。爷爷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孙子，两个孙女。临终出殡时，这些亲人都属相不合必须得回避，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给他净面摔盆。对爷爷最遗憾的就是，借了爷爷的零花钱交学费，却没有机会还。爷爷听到卖桃子的喊叫，说想吃桃子，我立刻跑回家拿小麦换，兴冲冲的跑回来卖桃子却走了，没有多久，爷爷就去世了。我哭的特别伤心，愧疚爷爷，恨自己笨，干嘛不先和卖桃子的打声招呼呢？

最有感情的就是家里的猪，每天放学自己跑出去磨粮食，回来给它煮东西喂它，虽然自己也很饿，看它吃的开心，我就很高兴。因为我太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了。最痛苦的是卖猪的过来杀猪，我拉着绳子哭的撕心裂肺，父亲说养猪就是为了吃肉和卖钱！那会儿我恨的牙痒痒！就知道吃，就知道喝，父亲给我的记忆，就是每天和村里邻居喝酒，从酒厂打10斤酒回来，去赊一块猪头肉，一斤花生米，能喝一天，因为我是女孩，从来不能上桌。我和母亲总是吃剩菜剩饭。里面夹杂着滴的酒味。但是吃的很香，偶尔能翻到剩下的一块肥肉，也很开心。

说到吃肉，有一件事必须说说，我们家的鸡被黄鼠狼咬死了，母亲做好后领着我去喊爷爷吃，爷爷没来。回来的时候父亲吃光了，就剩了一个鸡脖。鸡脖子肉吃光了，用骨头蘸汤吃，母亲拿着煎饼蘸汤，看我这样吃，边吃边可怜的哭边痛恨的骂！

童年真没有什么怀念的，我却算个孝顺孩子，现在回忆起来。觉得父母做的不算好，但是理解，一点都不怨恨。北漂20年，父母的生活费和看病都是自己负担的。当然，这个家庭让我变得有些自卑、懦弱、多疑、敏感，父母的负担也成了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孩子的命运并不是出生时辰决定，而是原始家庭环境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