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兴｜-桌上的那张照片

桌上的那张照片

◎林其兴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小相框，是妻子和我今年暮春在开发区海螺广场一起看郁金香花海的自拍照，这是办公室中唯一的“家”元素。

照片中妻子紧依着我的肩膀，微笑着，一脸惬意的满足；风有些大，稍稍凌乱着她的秀发。身后是那一片大红的郁金香，远处还立着一幢尖尖的橙红色的小木屋，挂着一架十字风车，有点北欧乡野的味道。

每一次伏案工作，稍一抬头，不经意就看到这张照片，它总以无限温暖瞬间裹满我的全身。

前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办公桌的这一“景致”拍照发给正读大学的女儿看，她的回复是：“不错不错，真不错”。女儿总是那么理性，以各种方式维护着她妈妈在家庭的“核心”位置，只要看到我这个父亲心里时刻装着她的母亲，就会以类似“点评”的方式夸上我几句，并予以鼓励。不知不觉中她已慢慢长大，真爱、善良、理性、平和、求知，在这个三人小家中已蔚然氤氲出一种无处不在的氛围，即便相隔千里；这就是家风吧。

妻子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开朗、活泼、精干，放哪哪冒尖，更是善良得一塌糊涂；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坏人。每每自己独处的时候，我就会想，上一辈子我一定是一个风云人物，或许是以一己之力拯救了哪一群人，这辈子上天才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此生我何其幸运！

她也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做什么事情总要创造出一些“仪式感”来，让我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结婚二十多年，她早已步入不惑，我渐近知命，可在她的身上却总有无限的温情，像自喷的温泉水，汩汩而淌；在她的感染下，我也慢慢变成了一个好似永远“长不大”的人，我们一起疯，一起笑，一起编织这个小家，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经济上虽然说不上富裕，但够用日常。我想前几年在我公众号中专门为她写的两篇文章，一篇是《那一抱》，一篇是《味道》，一度在朋友圈中引发了“浩大”反响，好多人四处打听《那一抱》作者是谁。她每每提及此事，脸上总是挂着满足。诚于中形于外，修辞立其诚，内心真时刻藏有“那一抱”，文章里才会现真“味道”，这是做不得假的，她总是如此评价。

妻子喜欢花。她自己在家里侍弄着各样花草，从播种到发芽到一点点长大开花，她耐心地用相机记录着每一个成长的瞬间，每每有变化，开心得就像一个孩子，还非得拉上我看上一看，然后也必须给个评价，至少也得有个“你真棒”的点赞。春暖花开的时候，从路边第一朵花开，到公园几乎所有的花谢叶生，她凡有空闲，总爱缠着我一起去赏花，徜徉其间，一边拍照，一边给我讲解各种花的特征，似乎她什么都懂，其实也是真懂。我也乐得屁颠屁颠，我们一起踏青，一起唱歌，一起于花香馥郁中起舞；在我的心中，她其实就是最美的花仙子，我从来没对她如此说过，不知她知不知道，估计，知道吧。

这两年工作太忙，忙得腾不出丁点的时间，与妻子就少了一些仪式中的陪伴。节假日的时候，妻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发一些小视频给我看，多是她和女儿的相互祝福，也有她的同事、朋友家人之间的节日互动，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我总是略略回复：“忙死了，早忘记了这些日子，噢，那就祝你快乐吧！不聊了，工作了……”诸如此类，事后连自己有时都觉得有些敷衍；但妻子从未嗔怪，每每欣然收下，似乎她也慢慢习惯了这种“敷衍”。相处多年，许多面子上的东西已经不重要，只是这一声“被逼出来”的问候，必须得有，有就可以。她任教初中毕业班，工作也很忙，但每次先我回家时，总会提前问一问“吃点什么”，然后乐呵呵地回家忙活。我晚上即便回去也常常得七八点，推开门，便是满屋的饭香，她做饭的花样我从来都想象不到，多也是没看见过的，问她，说是在网上看到的，做给我尝尝；每每实践一次，基本没有失手的，吃上一口，立刻口齿生津，欲罢不能。我愿吃，它就乐意层出不穷地给我“变戏法”。

今春如约而至，我却倒不出时间再陪她去穿廊迂水，她小声嘟哝过好几次，说“海边的郁金香花是不是开了？抖音中有许多发视频的……”碍于防疫，我一直拖着。她嘟哝多了，我就把前几年在公众号中写的与她共赏郁金香的文章扒拉出来再读给她听，来一场云端回忆，草草应付。

一个周五的傍晚，终于有了点空闲，疫情的压力也松了许多。“下班后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接你直接去看郁金香”，“好咧！”她回复我一个欢快调皮的表情包。五十万株郁金香，开发区海螺广场，我们到的时候已接近下午6点，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海风有些大，因为傍晚了，人不太多。

我们俩都喜欢郁金香，其实爱花的人哪有不喜欢它的呢？它气质高贵，浓淡相宜。一株，亭亭净植，卓然独立，有牡丹的雍容，更兼莲的高洁，似美人轻启朱唇，轻吐玉珠，倾诉不尽的情思；一片，红黄粉蓝斑斓争艳，参差错落，或坡下数畦，或陇上尽染，妖而不媚，香而不腻，随风迤逦，翩然若九天仙子。陌上花尽开，赋予你极盛的视觉冲击，惊艳了此刻流光一盏；含苞微微绽，悄悄沁入五脏六腑，旖旎了游人一泓温柔岁月。

妻早已沉醉于她温婉的怀抱，忙着各种拍照，似在与花轻语，抚它翠髻云堆，听它喃喃细吟。“山一程，水一程，一生一代一双人”，我记起纳兰性德的这几句词，用于此刻此情此景，不正是完美的写照吗？

以赏花的心情看人生，人生就是一次短暂的花开，一次百花的盛宴；以人生的过客看郁金香，此刻，花是妻，妻亦是花，身边尚有落霞、海鸥、春水、长天，如诗如画之中，我与她共漫一园缤纷，共享绝美芬芳。无论传说中的桃花源还是水云涧，亦不过如此吧！

海风渐凉了，吹散了她的头发，她拉着我自拍，并“严令”我拣一张做个相框，日后瞅瞅也是一个念想；只如此，她便满足了。我心中悄悄升腾出丝丝愧疚，时间都去哪了，我陪她怎么如此吝啬？

回家的路上，妻子又开始在车上唠叨了。“在办公室里，每天要用木梳梳头一百下；每天要用右手掌叩击左胳膊和肩窝三百下，就是轻叩肺经，这样有助于改善你‘破锣’一样的嗓音；每日无论多忙，即便是能坐下来眯上十分钟也得眯……你就是我的天啊！”我一边驾车，一边一一答应着，虽然其实她嘱咐的话很多我都没去认真做。

照片做出来了，效果不错，我把她放在办公桌上。每一抬头，妻都在笑盈盈地看着我，似乎在说：“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家里还有我和懂事的姑娘呢……”每逢此，整个屋子都感觉是温润的，我抖擞精神，再提马缰，努力向前奔跑。

因为，生活是如此美好……

（编辑：高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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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林其兴，男，毕业于烟台师范学院中文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作协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微刊编委。徜徉于教育与文字世界多年，喜阅读，喜传统文化，喜音乐。近年来始有创作，或练笔，或慰情，多以生活感悟、岁月沉淀为题，书写半世浮华，尘埃人生。自己有文学公众号“一梦南柯与陌上花开”，发文百余篇。现于栖霞从事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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